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想起你时就肉疼 作者:凤无夕 文案: 总裁攻×影帝受 关键词:无逻辑,短篇,宠,甜,主受 主要人物:攻,受,攻妈,受妈 正常人:受 内容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娱乐圈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融,沈潭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儿砸,妈最近有点头晕。”过完三轮法定成年年纪的严太太再次“返老还童”,找爸爸似的打电话给严融诉苦,声音委屈兮兮。   边看剧本,边答的娴熟,“血压有定期量吗?血色素查过没?颈椎病又犯了?还是想我想的。”   严太太停顿一秒,吭哧吭哧老实道:“想你想的。”   早有所料,连‘果然如此’都处变不惊,“这星期回去看你。”   “不要你回。”严太太哼哼,“要你带着媳妇儿回来才能好。”   翻了页摊桌上的剧本,严融换了只耳朵听手机,“租来的你要吗?”   “……哪有儿子租个对象都要提前通知妈的?没诚意!哼!”过了一秒,“租租租,你敢租我就敢要!”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不耐烦的兴奋。   严融:“……”严太太的重点总是迂回曲折与众不同,倒是很好的继承创新了女人通有的善行数变。   “严太太别闹了行吗。你儿子还要赚钱给你买座城堡呢。”外公没能帮她圆上的少女梦,隔代相传落到了儿子头上。   对于儿子的孝顺很满意,严太太欣慰的劝道:“没事,你要是找个老婆,就只要买半座了。”   “……”就这入嫁条件还能找到老婆,她…他妈妈怀他的时候吃核桃肯定都是用门夹的。   “儿砸,你要实在没合适的,妈给你相中一个不错。”   ……其实铺垫还可以再长一点。   “他相中你没?”   “……少贫嘴!”严太太斥道,又恢复传销式语调,“这次这个肯定好,聪明又能干,可配你了。”   严太太的乐此不疲总是让他疲于此乐,而由于对方是他母亲,他所能表现出的最糟糕的情绪不过是无奈,“妈,你别瞎操心了,我怎么样也算个公众人物,抛头露面跟人相亲确实不太合适。”   “不管,这次这个你必须见。”严太太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只是把所有的胡搅蛮缠都留给了他,“你俩偷偷摸摸躲包厢里见面,不会给记者拍到的。”顿了顿,又放软声音,“你看你快三十了也没个定性,妈着急啊。你说妈都这把年纪了,搞不好哪天就飞升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哦。”   ……你是多大年纪?站你儿子旁边像姐弟…   软硬兼施,棒子加糖,宫斗剧没白看。   于旁人再冷硬心肠,对这个妈妈,严融从来都是纵容的看不见底线,“最后一次。”   “嗯嗯嗯。”飞扬的空气通过话筒传递过来,严融都能想象那头的母亲乐得开出一朵花的样子,“这个是真的好,跟你贼配!”   严融弯唇,“是有多好?”   “大老板啊。”严太太语调夸张,仿佛这个职业是多么显赫重要,犹如“皇帝”一般,听着就有让人跪服的冲动。   “开煤矿的?”   “……娱乐公司啊,总裁啊。你想想,霸道总裁和当红影帝,想想就很带感~”   “……”继“人民当家做主”后,网络文学又成为文化统治的一大利器,辐射圈已从青少年拓展到中年妇女,“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嗯嗯。”人一开心就容易爽快的应下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小说哪有儿子重要。”   *   市区某家六星酒店的包厢里,偌大的圆桌,空空荡荡,只有两人对坐。   ……谁家相亲不是咖啡点心,和风明日,这么充斥土豪气的年夜饭场面,偏偏又只孤单单坐了两个人。   本就尴尬,更添尴尬。   严太太只说相亲对象姓沈,神秘兮兮的不肯说出全套,说是给他一个惊喜。   见到本尊,严融确实有点意外。   这人严融认识,没怎么正经接触过,远远打过照面,华天传媒的扛把子,和他所在的韩都娱乐同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从中可以看出,公司名字越土,生意越红火。   据娱乐圈八卦记载,华天的沈潭沈总,人帅性格好,话少做事稳,洁身自好,不沾荤腥,是口口相传的黄金单身汉。女明星死命倒贴,男明星拼命暗示,他都无动于衷,追求着禁锢肉体的超然境界,简直是好丈夫楷模。   引得圈子里不再鲜嫩的女人们更加狂热,好似嫁给他就能过起安享晚年的生活。   于是装纯卖骚,机关算尽,可惜沈潭就好像真的是那零下二十度的深潭水,任外界春风袭人或腥风血雨,他在八百尺厚的冰层下安静的冬眠。   一直得不到回应,男人女人们慢慢消停了,虽然仍然不死心的时不时穿插试探,但远没从前斗志高昂。   他们还奇怪,沈总身边,别说玩玩的小情儿,连个正经的体己人都没有,难道他当真无欲无求?还是…只是力不从心?   这事在圈子里也隐秘的盛传过一段时间,后来舌根子嚼烂了,大家也觉得无趣,如今,比起不行,人们更愿意相信……他是个受。   现在,这个从“不举”成功过渡到“强受”的男人就沉眸敛目的坐在他跟前,十分钟过去,眼里从没装下过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那盘菜上,清炒西兰花,配几片胡萝卜雕花。   好吧,严融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还没一颗西兰花好看。   当然这不是重点,如今他有幸明了沈总的性向,虽然有种得以窥见天机的淡淡兴奋感,虽然他也确实是只攻,但对着这般威武高大的小…嗯,大零,还是胃口不佳。   “沈总。”严融端出影帝威严,不慌不忙开口,“要不…先动筷?”   有什么话吃饱了好商量。   唉,真是秒怂。   不,这不是怂,这是大实话。   沈潭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有点一言难尽。就像老板在看陈述报告不够流畅的助理,虽然不甚满意,好险算是勉强赞同了。   四周又安静起来,空气里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菜是早订好的,不知是谁的杰作。新鲜可口,荤素适宜。严融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菜,所以也可以说遍地都是他喜欢吃的,学名即称吃货。   但眼下气氛太沉闷,严融总觉得吃得没着落。   于是总把一丝余光安在沈潭身上,就见他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筷子频频伸向面前的西兰花,当然也有别的菜,不过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作为配菜的胡萝卜。   ……看来沈总属兔子…   也是这时严融才想起,这是相亲,不是聚餐。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和墙壁吃饭,严融主动开口:“沈总也是家里催的急吗?”   “不是。”沈潭施舍给他两个字,声音无波无绪。   严融:“……哦。”   沈潭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不紧不慢的去挑他的胡萝卜了。   本想忍忍,但既然相亲事实上已经变成拼桌吃饭,严融还是说:“要不然再点个胡萝卜滑蛋?”   沈潭拿正眼看他,眼神里多了点区别路人甲的东西,“你也觉得胡萝卜太少了?”   严融:“……”不,我只是嫌弃你的口水把好多盘菜都荼毒了,我不好下口。   就这样,严融还吃撑了。也不排除气饱的可能性。   回去一定要把这段惨痛的经历告诉严太太,好让她引以为戒。   娱乐圈众所周知,严融严大影帝人生的英俊挺拔,其实内里弯成了一个圈。   虽然同性婚姻早八百年就合法了,但同志群体毕竟是小众人口,而且是老祖宗眼里的异类,旧社会的精神病患者,一般人对自己平均水平以下的性向,不能说缄默其口,反正不会大肆宣扬。尤其是明星,能瞒则瞒,不能瞒也一再低调。   倒不是严融如何高调炫耀,只不过人红是非多,他又没刻意掩饰,兜不住是迟早的事。   批驳的人当然有,拥护者却更多,当然也有不少保持中立。不过最后反对都淹没在支持声里,毕竟谁要编排同志的不是,就等于在质疑法律的正确性。人民这座大山压在你头顶看你承不承受的起。   心怀叵测的人最终被狠狠打脸,同志这个符号没有给严融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使得他的人气更为高涨。   因为帅即天理,颜即正义,腐女群体已冲破银河系。   没能挑起外部战争,不死心的小人还妄图坐看一场内乱的好戏,那么更加抱歉,严太太比群众知道的还要早一些。   初中的时候,严融赶潮流交了个小女朋友,没什么感觉。   青春期的萌动在高中,那时候严融才真正意识到,他不是性冷淡,他只是喜欢男孩子。   交第一个男朋友是在大学,男人嘛,血气总喜欢往下走。   裤子都脱了,号称出门旅游的老妈乍然回归……捉奸当场。   严太太如遭电击。严融火急火燎的拎起裤子,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给吓阳痿,握住严太太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可能的保证说不出口,不可能的承诺也许不了,严融只有满怀歉意的说一句,“妈,对不起。”   严太太失魂落魄的对他说:“我竟然不知道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喜欢公狐狸精,我真是个失职的妈妈!”   ……嗯…好吧。   严太太对他性向的接受度很高,只是接受的有点过头了,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那时严融年纪还小,严太太不着急,后来他身边有过那么几个小零,严太太不能“棒打鸳鸯”,最近这几年,年纪不停往上涨,身边倒是再没人了。   严太太有了光明正大的逼婚理由,好似发掘了生活新的乐趣,乐此不疲向他推送对象,还加入一个类似于“同志妈妈后援会”之流的邪教组织,三天两头在他耳朵边鼓吹教条教义,输送教中资源。   只是从前多半都是说说,严融一直觉得,她虽然可能真的着急,但还是体谅他作为影帝的工作的,知道他不便见人,只是呈个口舌之快。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发实打实的,非说这个总裁和他配。   他倒觉得,沈总跟胡萝卜更配。   回想起今日种种,如果要严融写个小学生作文,开头一定是:   真是糟糕的一天。   ☆、第2章   傍晚,大团的白云被切割成一片片贴在蓝色背景板上,夕阳挂在天边害羞的露出半张脸。   电视里在播严融今年的获奖电影,沈太太看得身心投入,唯有耳朵调皮的溜出去扒住大门。   玄关传来动静,影后的身体仍保持着退休前走红毯的优雅贵气,面目已经放纵内心的强烈渴望,露出迫不及待来。   至于是让全部肢体都沾染上这股不羁的喜气,还是强制收敛端出沉肃的容色,取决于儿子周身微粒的波动——这人铁打的皮骨看不出情绪变动,唯有从气场能辨出一二。   就像历经一夜摧残的沈潭蜡像,皮表因不可抗力仍旧死板僵硬,但每个细胞都在哭泣。   心中已然有数,可沈女士仍保留着一份渺茫的希冀,“怎么样?”   尽管全身都在抗拒提起那场近乎不欢而散的相亲,但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和孝顺,沈潭还是严谨的回答:“很糟糕。”   沈女士叹出一口‘果然如此’的气,想着不能火上浇油,于是安慰儿子,“儿子没关系,妈再想办法。”   片刻,看了眼外人眼里高冷她眼中呆板的傻儿子,心烦,忍了又忍没忍住,追问道:“儿子你跟妈说说怎么个糟糕法了?你是见着人就扑过去强吻呢,还是把人拖走就要强上?”   “……”沈潭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我不会这么不知礼数。”   可是沈女士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要是平时,当然毫无疑问。但对象是严融……毕竟你收藏了他所有的电影光盘,有关他的杂志以及一切周边产品,而且还对着……”顾忌儿子高高在上又敏感易碎的自尊,沈女士掠去重点部分,无缝连接余下的话,“那可未必。”   然而有句话叫“此地无声胜有声”,越是掩饰,越惹人注意,沈潭脑子又好使,哪会不知道沈女士省略号里的内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小心翼翼锁进抽屉藏进心里的秘密,回头却发现有人在门缝里窥伺。   沈潭看了她一眼,精准的传达出“您的儿子不想说话并且请您闭嘴”的意思。   沈女士看着儿子“恼羞成怒”上楼离开的背影,眼里闪烁着老牌影后睿智的光,一号方案失败,开启二号方案。   沈潭脚步不乱,魂不守舍,仅凭身体本能回到书房,静坐在老板椅上,眼耳鼻喉无一不规矩熨帖一丝不苟,脑子在回想过今日种种后,却乱成一锅被翻搅过的滚烫的皮蛋瘦肉粥。   懊悔不经思索破坏了那锅粥整体的美感,恼怒粥都搅成烂糜了,却依旧烫口。   严融问他是不是家里催的急,他说不是,因为他自己更急。   拼命吃胡萝卜,不是故意跟严融作对,只是他太紧张了,他一紧张,就不由自主的动筷去吃喜欢的东西。   严融坐他对面……严融跟他说话……严融对他笑……严融在跟他相亲…………   唯有以最喜欢的食物下酒,才不至于让五官飞扬到变形。   可是此时沈潭又不觉生出些悔来,或许他该表现的喜形于色一点,好让严融知道他有多喜欢他……   最开始,沈女士是严融的脑残粉,有关他的电影她都要刷很多遍。直到如今她都以为,儿子是因为深受她的毒害,才也成了严融的脑残粉。   甚至,还以此确立了性向。   实则不然,沈潭跟严融,已有更早的际遇,早到严融那时还不是大众情人,他的好只有他知道。   初恋、性向,都栽在这一个人手里。   至于出柜,比起严融,沈潭还要更惊心动魄一点。二十来岁火气旺,对着严融半裸硬照撸的时候,被不爱敲门的沈女士撞破。   双方都沉淀一晚,第二天沈女士敲响了沈潭的门。   甫一打照面,双方俱有忐忑,一个是不知道变换诡谲的天气紧跟着会现出哪张脸,一个是在组织措辞,既精准传达意思,又不损儿子年纪轻轻的自尊。   都是操碎了心。   “儿子,你放心。”良久,沈女士郑重开口,不知为何沈潭反而更不放心了。   “同性婚姻都合法化了,难道你妈我还比不过法律那个刻板的老头?”   从此,沈女士开启了狂热模式,成天喊着要给他和严融牵红线,光从他们家的财力评判,这也是比较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家里主办的业务和严融的职业还特别对口,再加上沈女士还披着一件“老牌影后”的□□,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但沈潭不愿,在他的思想里,他要努力变得非常好,才能风度翩翩的降临在严融面前,被万千镁光灯拥簇,为千百万人称赞,不像王子,而是天神。   这么牛叉的想法连自己的母亲也不便透露,沈潭只能推说,他只是喜欢男人,而严融恰好比较帅。   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令严女士兴致勃勃的“儿子交往对象”从严融一个,扩散到全体十八到二十八身家清白面貌优质性向不明的适婚男性。   当然,严融第一顺位的地位不可动摇。   好像不给沈潭配个零,她儿子就活不过三十岁一样。   近来,随着三这个敏感数字的逼近,这种情况愈发严重。   为了躲避这场灾难,沈潭不得不假装工作日渐繁忙,可是还有手机这个科技时代的坏东西,而他又是个孝顺儿子,母亲的电话不能假装忙音。   “儿砸,你都快三十了你造吗,不要成天窝家里,出去散散心,顺便谈个男票。”沈女士语重心长。   “嗯。”沈潭态度良好,十分顺从,“咔嚓咔嚓。”   “天底下小受这么多,哪个不比你的胡萝卜好看啊?”沈女士苦口婆心。   沈潭:“嗯。咔嚓咔嚓。”   这么生动的声音不像电流干扰音,沈女士不免疑惑,“你在干什么?”   “啃胡萝卜,咔嚓咔嚓。”   沈女士:“……别啃了行吗!”   沈潭:“咔嚓咔嚓。”   沈女士:“……”   后来的现在,沈女士在伟大的“同志妈妈后援会”,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和她志趣相投的可爱女士,深入了解下,有了惊天发现,她竟然是严融的妈妈!就是那个严,那个融!   更加了不得的是,这位严太太同样忧心自己的“婆婆生涯”。   嗯……虽然定位有点出入,不过路都是一条啊!往东还是往西先搭上同一班车再说!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筹划了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相亲盛宴。   想到自家那个口是心非并且对她十分敷衍的儿子,沈太太莫名不爽,于是回家欢天喜地的告诉他,“猜我在同志妈妈后援会认识了谁?”   儿子果然一脸麻木,可有可无的接道:“谁。”   沈太太在心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继续乐滋滋道:“严融的妈妈!”   儿子的一脸麻木迅速解冻,虽然仍是一块死肉的模样,但因为沾染了水汽,而显出些不一样的神采来。   沈太太心里得意,面上神秘兮兮,“你猜严太太告诉我什么?”无需沈潭答话,沈太太就非常遗憾的告诉他,“严融其实早就有男朋友了!”   然后,沈女士见证了一座潭水被雷劈中的过程。   这时候,母爱仍旧占了上风,沈女士连忙纠正道:“有过有过。”   潭水成功渡劫,虽然因为刚受重创显得十分没有活力。   “瞧你这小样。”沈太太得瑟的哼哼,充分证明了自己是亲妈,同时也论证了影后是个幻灭的东西,“还敢说你不是对严融情有独钟?”   沈潭默然。   他当然钟情严融,午夜梦回都是严融的身影,已经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说个不那么绅士的比喻,他严融连毛孔都长得比别人漂亮一些。   看着“乖巧”的儿子,沈女士决定大度的再给他洒点光,“所以啊,我已经跟严太太约好了,后天,后天让你和严融碰个面!”   沈潭转头看她。   沈女士俏皮如少女,“相亲呀,相亲你造不?”   过了最初那阵被亿万大奖砸中的茫然,狂喜在此时也已显得不合时宜,沈潭只能将这种兴奋化为身体里急速流动的血液,和欢快鼓动的心脏。   沉淀许久,他幸福的想,时机已经成熟,他可以像超人一样,替严融挡去所有灾难和困苦。   想到此,他渐渐露出个温柔胜似春风的笑容,虽然很淡,却把他那个不靠谱的妈都给看呆了。   三百六十五天,日头虽然不是天天有,但大部分时间都能见,所以纵然耀眼,也不觉稀奇,但是彩虹呢?一生,可能也见不上一次。   正像耀眼如沈潭的面貌,惊艳如沈潭的笑容。   此时时光正好,一切都像水晶泡沫里的城堡,美好,但其实是不真实的,只是局中人沉迷无法意识到。   现实自会将他一巴掌扇醒,和严融的“初次见面”……   不是天神降临,而是土地公公出山。      ☆、第3章   太阳欲挣破浓厚的云层,奈何使尽浑身解数,计划仍旧宣告破产。   严融依约来到华天传媒大厦,担任一场试镜会的评委。   五天前,才在一个武侠电影里杀青的严融接到经纪人电话,说给他接了个重量级的本子。   “早于等于清代以前的不拍。”严融道。影帝嘛,总是要任性一点。   反正他暂时不想再做地心引力和威亚拔河用的那根“绳索”,明明负担沉重,还要故作是一位身轻如燕的英雄豪杰。   累。又傻。   好在经纪人已经深知他的尿性,而且所谓王牌经纪人,就是专为他这种“刁民”准备的。   她四平八稳道:“民国戏,华天传媒出品,你演男主,最重要的是,老牌影后沈樱会友情客串。”   沈樱他是知道的,二十多年前红透半边天,后来结婚息影,逐渐淡出公众视线,可惜据说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婚变传闻时有爆出,十年前被证实已与土豪老公离婚,子女来去不甚明确,后来据说自己做一些生意,低调的做起自立门户的女强人。具体如何,严融也知之不详。   据沈樱的时代已翻过二十多本日历,如今人们提起她也是尊崇居多,但人气其实已经不行,甚至比不过一朵徒有其表的当红小花。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旧日无数人的女神,“影后出山”一词仍能博得一些眼球,尤其配上“昔日影后与当今影帝首次荧屏合体”“沈樱严融跨时代的相逢”之类,虽牙缝像漏了青梅汁酸不可耐,偏手指要犯贱似的蠢蠢欲动的标题,在热搜停留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这部名为《精装》的民国戏势必未拍先火。   男主由严融挑大梁,男二是圈内一位同样斩获过影帝名头的资深演技派前辈,至于为什么同是影帝,人气却不可与严融相比——一来这位前辈年近四十,年龄不再黄金,二来,严融的两三个影帝头衔里,有个国外重量级的电影奖项,前辈的两三个头衔,并没有,最重要的一点,前辈相貌实属一般,没有严融那样男女通杀。   男三启用新人,试镜选角,特邀严融担任评委。   “严哥,要不咱下车?车子开不到楼上的。”   严融不过思考太过,一时忘记下车,这个助理就很斗胆的取笑他。   拎出墨镜架在鼻梁上,严融:“如果我非要你开上楼呢?”   小郭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犹如老祖母慈祥的看着调皮的孙儿,“严哥,别闹。”   “……”一身鸡皮疙瘩顿时精神抖擞,严融拉开车门,长腿一迈,优雅的逃离阵地。   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华天大厦的,但偏偏有人即使不带一物,也可以长驱直入,因为他长了张影帝脸。   一路上遇到不少华天的小艺人,见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大神,俱是很惊讶,反应过来后就诚惶诚恐的问好,好似严融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天使,连带着身后的小郭都像得了大仙指点有幸飞升的小妖精,一下地位超然起来。   严融到的不早不晚,正如他这个人,做事总是不慌不忙,只求中庸,不争第一。可惜天赋异禀,即使大隐于市,也能名闻江湖。   评委中,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人。   华天作为电影最大投资方,华天老总坐在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理解。如果在这儿的是韩都老总,才会叫人浮想联翩,能攥写出七八种猫腻。可毕竟只是个电影,华天生意火红,如果要总裁事事亲躬,势必已卒。   相亲一别已有二十余日,总裁依旧丰神俊朗,不近人情。   在座的诸位里,严融和导演最熟,以前有过合作,其余几个同在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有过一些接触,这时就算不熟,也决计要在寥寥几眼中生出一些熟悉来。   严融一一与之寒暄,和导演多说了几句,其余不过握手点头,最后神色自若的坐到沈潭旁边,礼貌一笑,“又见面了,沈总。”   不是严融有多么乐意捧着这尊冷脸大神,只因为他的铭牌就摆在他旁边,硬着头皮也要坐下去。   严融一声粗略的问候之后,就见沈潭如同卡壳的机器人,顿了一下,才缓缓抬头,对他略略一点头,“你好。”   严融笑了,是真心实意的笑,沈潭这一番简短的动作语言,他竟体味出一些一本正经的可爱来。   如果总裁能再长得瘦小一点,倒也不是不能谈个朋友,毕竟脸还摆在那里。   严融绝不会以貌取人,但他也是人,还是个做攻的男人,有时也会允许自己色令智昏一下。   转念想到第一次见面……还是算了,说不定总裁更喜欢美少年……攻。   严融以为沈潭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其实沈潭心如瀑布,飞流激荡。   严融就坐在他旁边,动动手指就能碰到的地方——意想中心旌摇曳的距离,现实里还要添上煎熬,甜蜜的煎熬。   这样的安排当然不会像书里说的那么浪漫,来自所谓的命运或缘分,而是沈潭刻意授意。   他是第一个到的。   为了显示这个第一的自然,他昨天熬夜做完一切能提前的工作,以示今天的空闲。   面目沉肃脚步沉稳的走到试镜场地,会场空空,他是第一个,这是必然的,因为他提早了一个小时。   在相邻的两座间站定,沈潭审视着紧挨着的两块铭牌——中间相隔的三四十厘米已经被他的视野选择性忽略,觉得挺满意,好像名字排排坐,就已经是得到法律认证的夫夫关系。   转而看到两张椅子间人腿粗的宽距,又心生不满,回头望了眼门口,空荡荡没有半片人影,便绕到椅子后,长臂一伸,将“银河般的距离”缩短成小孩手臂粗细的咫尺毫厘。   沈潭审度一番,弯了弯唇。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行事鬼祟,不够磊落,随之端出若无其事的脸,静待开场。   如今,他和严融就这样,挨得这么近,前面摆个照相机,就跟拍结婚照似的。   严融看着一个个走过场的小鲜肉,总结出一条普遍规律——乏善可陈,脸和演技。   倒不是说鲜肉们长得不标致,相反个个眉目端正,都是帅小伙。只是就像天上那么多朵云,虽然形状各有不同,但都白白软软,归根结底还都是云。隔半小时再回想,一定记不得当时当地遇到的那朵是何模样,甚至面对面能认出的概率也极低。   就是这样一群小鲜肉,用生命在指挥五官演戏,灵魂却蛰伏不动,不知道在唱歌还是睡大觉。或者他们根本没灵魂。   刚开始严融还能在视觉层面上多留意几眼,慢慢连眼球也生出疲乏来,五感开始漫无边际的神游,反而身边沈潭的存在感渐渐鲜明。   严融觉得他身上有股气息,不是香水味,当然更不可能是令人尴尬的体味,倒像是沉淀了三十年的沈潭的味道,女人们或许更喜欢称之成熟男人的荷尔蒙。   英俊多金,成熟稳重,严于律己,种种种种,难怪男人女人都跟吸了兴奋剂似的,头破血流也要往“墙”上撞,他是小零他也喜欢啊。   可惜他不是。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来干吗?难道今天试镜的鲜肉里有进过他这口锅的?捧小情人来的?   似乎有这个可能,同时也是个不太妙的可能。有情人还来和他相亲?呵,总裁就可以不把影帝当人看了?   年少时,严融也喜欢在课堂上走神,既享受放任思绪的快意,也是对老师照本宣科的反叛。   年纪大了,渐渐甘于现实,慢慢不再幻想。   想象被现实侵蚀,这就是成长。   当理想的世界被蚕食殆尽,生活便拥有了悲哀的面目——麻木。   无论站得多高,走得多远,都不能幸免。   “……小融。”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便瞬间回神,神色间不露半分端倪,唯有一个短暂的眨眼证明他的神游,他笑容完美的看向导演,“周导。”   “严大影帝不发表一下看法吗?”周导笑问,带着老友间的亲昵。   鉴于周导的问题全没听到,严融故作为难的沉思一秒,然后转头问:“沈总觉得呢?”   沈潭看了他一眼,眼神乏淡,似乎已经参透他这个评委的不严谨,最后又完美的将气球踢回给导演,“全凭周导决断。”   “那我就不客气了。”导演笑笑,颇有点一笑而过的意思。   凭他纵横沙场多年,多半早已看透他,但不论如何,至少不会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沈潭坐在那儿,眼里人来人往,如花花草草从眼前经过,除了一点颜色,其余什么都没留下。他的注意力全在严融身上。   甚至严融呼吸的频率都清晰可闻。   于是期待日久的那根神经就像被泡进蜜糖里,膨胀松软,又软又甜,正飘飘然,冷不丁严融一声喊,美梦惊醒,糖水变日常,神经绷直。意识到和他说话的人是严融,很快便坠入另一层梦幻里。   极其克制的看了严融一眼,眼神紧张到空洞,羞于再视,借以对导演的说话躲避。面色如常,内心波动。   只要有严融在场,沈潭的双耳就仿佛自带一层过滤网,将一切和严融不相关的声音都隔绝在外,导演说了什么他自然全没听到,虽然不知道严融是因为犯懒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站在同一阵线,很有点夫唱夫随的甜蜜。   原来导演是要在这么些人里挑出几个相对突出的择优再选,想他们提点建议,可惜他们“不给面子”,他只有和副导编辑等人商量,最终真的给选了五个。   导演不愧横跨沙场数年,竟能从同一产地同一批次出厂的顽石里,挑出几块纹路最美丽的。   被选中给鲜肉们搭戏的助理不得不木着脸继续上场。   《精装》生为民国戏,主打兄弟情深和国家战火,四十岁的影帝是三十岁影帝的老师,三十岁的影帝是二十小鲜肉的老师,“三角恋”的情感线糅合命途多舛国家的故事线。   二刷演的片段,是主角——三十岁影帝刚收下小徒弟——二十岁鲜肉,亲自教导的某个场景。这时徒弟对师父已有了许多复杂情感。因为是要看新人的功力,师父在这一段里不需多用力的着墨,反而是小徒弟,要演出那种尊崇又钦慕的感情,台词很克制,全靠眼神和表情。   不说多么难,也不简单。   方才临到后来严融神思不着,这下认真瞧瞧,倒真有两个年轻人还不错,演技虽然也生嫩,但能够看出有自己的想法,并足够认真。   然而世事不尽完美,叫陈夺的那个虽然名字响亮,但五官过于平淡了一点,是所有参与选角的新人里最不醒目的。而另一个俞清,面目清浚,气质也不错,只是背脊不够挺拔,天生有些弯起。   在一个大主题讲气节不屈的戏里,“笔直”,既是外形,也是精神。假使外形不过关,精神就似乎天生多了些负担,头一印象就让人觉得沉甸甸的,直不起来,影响电影所要表达的主题。   不帅和驼背,看来还是前者的胜算更高一些。   几人一一演完,忐忑的看着评委席里几个娱乐圈举足轻重的人物,屏息等待导演宣判。   导演故作严肃的沉思片刻,转而又笑眯眯的把他拉下火坑,“小融觉得呢?”   真是似曾相识的话……   而小鲜肉们的心也随着导演的一举一动一落一提,纷纷紧张的看着严融。   严融和周导还算熟,以前有过合作。这个周导五十来岁,乌发浓密,眼角额前挂着岁月自然过渡的皱纹,身材微有走样,但仍高大伟岸,气度清朗,周身恍若沉淀了五十年的学问。   加之他性格不错,即使演员出错,也总是很耐心的给他们讲戏,又有才气,拍过好几部口碑不错的获奖作品,在娱乐圈是个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只是他每次这么慈眉善目的跟他说话,严融总有种又被下套的感觉。   比如眼下,就当他是只花瓶不好吗,干吗总是要问他的心得感想,于是他含笑得体道:“比我年轻时候要好。”   周导爽朗大笑,笑罢对他道:“既然这样,小融就给后生一些指导,演一演这段罢。”   导演就有这样的特权,即使逻辑关系不严谨,还是让人不能拒绝。   严融只能往坑里跳,面上还得保持仿佛跳水运动员的优雅。   “那我就献丑了。”   在被一大波鲜肉晃得头昏眼花视觉疲劳后,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助理精神大振,两颗黄豆大的眼睛瞪得堪比铜铃,又羞涩又期待的看着严融。   同样被惊竖起一身汗毛的还有五个残留的鲜肉,能够亲眼目睹影帝亲身试教,哪怕被涮下去,这一趟也没白来!   以及还有一直在低调做一个总裁的沈潭,不同于大家的兴奋,他是愤怒。   朕的老婆,你们哪能随便碰!   正欲起身的严融感到腕上忽然握上一只手,不用力,却紧紧的,骨骼亲肤。   意外且不解的看向身边的沈潭,却只见他正深深的看着他,与他的视线相撞后,眼神起了波动,嘴唇微动,“我陪你。”   严融大为惊讶,看着他像看见一只织毛衣的大怪兽。   犹如山路十八弯,事情峰回路转,和严融搭戏的人变成了总裁,助理失落的松了口气,其余旁观人感想千番。   严融总体上是个敬业的演员,对着沈潭那张很出戏的脸,眼神一凛,瞬间入戏。   “六安。”韩束唤了一声,十分稀松平常的,“射击。”   此时的六安应当是仓惶的,像头次血腥进食的小鹿一样祈求的看着身边唯一的亲人--母鹿,只是总裁把小鹿演成了石头,石头没有情感,所以总裁硬邦邦的没有表情。   严融思索片刻,转头对导演说:“不好意思周导,忘记我应该演徒弟。”   “你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导演无时不挂着温和而宽容的微笑,尽管此时这笑容看起来显得意味深长。   “不好意思沈总,我抢词了。”严融又笑着对沈潭道。他只是习惯于将自己放在攻的位置,顺便为总裁惨不忍睹的表演找一个台阶,希望他经过这短暂的缓冲时间,至少要演出一个人,而不是任何生物都能cos的石头。   以沈潭瞄一眼就能记住台词的智商,应该不是难事。   “六安,射击。”沈潭照本宣科的念出台词,可是意外的,竟能从这份宣读一样的死板里体会出些不一样的情感。   严融心中微动,殷殷的朝他看去,漂亮的瞳孔迎着光,仿佛含着泪,可怜的就像清晨在湿漉漉的屋檐下哀鸣的受伤小雀。   全场寂静。沈潭心跳如雷。   这轰鸣一样的声音在胸腔里回震,仿佛连表情都一同给吓住了。他的脸一潭死水。   严融无奈,不得不给自己加戏,小心翼翼的走近几步,却又踟蹰着停在几步外,欲言又止,期期艾艾。   沈潭终于醒悟,念起台词。   “洗过菜吗?”   六安抬头,不解的看着韩束。   “青菜。大青菜。”韩束神色如常,接道:“有些泥藏在根里,你需得把菜叶一片一片掰下方能洗净。”   他说着从背后拥上来,修长的手指覆盖住六安微带凉意的手,“把射击当成洗菜即可。先洗一片。”上膛,“再洗一片。”托枪,“然后是中间那片。”瞄准,“最后菜心。”弹发。   正中红心。   有那么一瞬间,连严融也忘记了这是在演戏。   宽厚滚烫的身体覆上他的背脊,结实的手臂稳稳的缠着他的,就像寒冬没开暖气的夜里裹了条厚厚的绒被那么温暖安全。他说话时,低沉的声音就在他耳根子边,吐气顺着话音一直流到肚子里……   好在严融多年牢不可破的总攻地位及时唤醒了他,他不动声色的接上表演,仿佛那片刻的空茫只是他精湛的演技。   遗失的一拍心跳只有自己知道。   不由感叹,难怪同志圈子里遍地都是滚来滚去的小零。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有小天使催更哦,打滚~   ☆、第4章   六月底,严融正式进组。   天气闷的简直疯了,严融却还要穿着工整的军装,纽扣系的一丝不苟。   禁欲系的代价是湿漉漉的后背。   民族和大义穿在身上哪能不沉重。   好不容易一场结束,一直紧绷着如临大敌的热汗瞬间就松懈了,从额上冒出来。   小郭抱着小电风扇给他送清凉,虽然和他期待的冰山差距略大,但也是沙漠里的一股清流。   “严哥,擦擦汗。”还有湿纸巾赠送。   严融接过,正要往额头上抹,想想又作罢。妆抹花了还要补,这个化妆师估计是资深恐同人士,对他尤为不假辞色。   甩脱国家的包袱,外加有电风扇加持,被燥热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全身各大腺体得以片刻安宁。   福有双至,这时场务推车进来,车上是几个冒着凉气的泡沫箱子,可以想见,里面应当是一些冰镇的饮品。   “剧组好贴心啊。”小郭浮夸的雀跃。   严融含笑不语。   场务由远及近一一给大家纷发,但既不是绿豆汤或者酸梅汁,也不是各种颜色鲜艳的碳酸饮料,而是矿泉水,市值十几块。   剧组待遇这么好?还这么和他心意,知道他讲求养生,只喝白水。   好像为他量身定做。   前人有言--前人这人言过许多经典名言,眼下严融要引用的是这句: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休息如过眼云烟,很快又要奔赴战场。   严融的敬业叫他不要生出烦躁之类的情绪,但架不住身体本能的诚实。   人都是忠于感官的生物。   只是严融强大的演技将这一很合乎情理,却不合时宜的情绪,完美的压制在精心修饰的面具下,不漏丝毫。   转身一个回眼,乍然望见面色平常走进摄影棚的沈潭,一个晃眼,在导演的一声“卡”里结束了这段表演。   严融很少ng,不是不ng,所以他这一卡壳没有引起大家的什么特别关注。   只有严融自己心情复杂,他竟然因为看到一个人而被喊停。   话又说回来,这个胡萝卜总裁又来干吗?   投资人探班虽然不是没有,但也极少,胡萝卜应当不至于闲到这种地步…吧。   一回是巧合,第二回,可能还是巧合,但也很可能是人工制造的巧合。   凑一凑两回都在场的人,导演、副导、助理、俞清……他。他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沈潭对他有什么想法,但也不免犹疑,或者和他相过亲的人总裁是会特别对待一点……   猛然刹住车,他都在想什么?他跟沈潭不过见面几回,还间隔了不短的时间,总裁却已经强势的在他记忆里烫下不浅的印记。   这不是个好征兆。   接下来的时间,严融虽然没再出纰漏,三魂却总有一丝在外面溜溜达达不肯回来。   及至这一段拍完,下面暂时没有他的戏份,总算能安静的在旁边当一回木头人。   沈潭的到来悄没声息,但他这人本身存在感就极强,何况他代表的权力和地位,总是亮闪闪的在他背后发着光。   中场一休息,有资格和他寒暄的无比热络的迎上去,排不上号的在原地干瞪眼蠢蠢欲动。   只要有总裁的头衔挂在头顶,走哪都是烫手人物。   见着沈潭被人团团围住,在他视野里只留下遮不去的前额,严融坐在休息椅上,仰头喝了口水。   小郭在旁边伺候,还要不安分的提议,“严哥,虽然他是隔壁公司的老板,但咱们之间可是良性竞争,你好歹也去握个手啥的。”   捏扁手里的矿泉水瓶,严融笑了一下,“小伙子,你这样代表我们公司,我可能会以为你是韩都的小太子,或者别的什么……”   “……”小电风扇细小的嗡嗡声终于又成了这片土地唯一的声响。   “严老师。”电风扇再次被抢风头。   严融抬眼,是上次试镜选出来的男三,俞清,有点弯背的那个。   “什么事?请说。”严融像个老师那样笑着。   许是严融装的太人模狗样,俞清显得有些拘谨,难得是脸上还镇定,不露怯弱和惶恐,只有谦逊,“有个地方我不是很能理解,能请教一下你吗?”   新人搭讪前辈的常用语。这俞清倒是诚恳,连严融都分不清真假。如果这要是演的,那之前的试镜,他必然藏拙了。   “当然可以。”而不论真假,严融作为一位热心的前辈,肯定不会拒绝,还要现出些“肯用功的好孩子”情态来,虽然他心底下反应平平。   接过剧本一看,是明天要拍的一场,自然是韩束和六安的对手戏。   “别站着,坐。”严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谢谢。”识大体的新人要懂进退,分得清前辈什么时候是真心,什么时候只是客套。比如眼下,严融让坐,肯定是真要他坐。所谓前辈,一向不喜后生站得比自己高。   小郭识趣的把自己变成架着电风扇的背景板,严融摊着剧本给俞清说戏。   “这场戏最重要的地方,其实……”眼前出现一双擦的亮如光头的皮鞋,严融不得不停下,看向不请自来的萝卜总裁。   作为新人的俞清更是像见了妈似的,立马起立,“沈总。”   沈潭微微颔首,眼神没什么温度,不过他肯给你一个动作,就已经是无上的光荣,俞清该庆幸。   然后胡萝卜望向他,目光似乎有变,大概类似于从“这是一堵陌生的墙”到“这堵墙我认识”。   “我有话对你说。”最后他对他说。   “那我就不打扰了,等会儿再跟严老师请教。”俞清很有眼色的说,面上没露出半点不该有的表情,尽管他可能很好奇严融和沈潭的关系。老实说,其实严融也很好奇,胡萝卜要跟人类叙什么旧。   成功“恫吓”走一个,沈潭又将视线投向小郭,正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郭顿觉零下三十度寒气扑面而来。   “严哥,孟姐电话,我去接一下。”把电风扇塞给严融,小郭光速遁走。   严融:“……”是他聋吗?为什么他没听到铃声?而且,竟然让他自己抱电风扇,这个助理很可以,看来一定要对他严加管教了……   非常自然的把影响他形象的东西搁在一边,严融温温的含起笑,“沈总坐下说话。”   还没被捂热的板凳迎来了他的第二个主人,一个身价亿万的男人,累累的金钱沉甸甸的压在板凳纤细的骨架上,尽管因为外表木讷而看不出它是乐在其中还是负担太重。   总裁主动跟影帝搭话--横看、竖看、俯视、仰视,不管哪个角度,都是内涵十分丰富的大料,尤其是在一个明确是基一个性向不明的情况下,说他俩没一腿简直都对不起上帝。   一颗八卦的心扑通扑通跳,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就偷着眼瞟,耳朵竖得老高。   排排坐,不说话,幼儿园的小朋友或许很萌,两个靠三十的男人,那是傻逼。半晌没听到沈潭的“有话”是什么话,严融简直都要被这位传奇一样的胡萝卜总裁深深的“折服”了。   “今天很热。”沈潭好不容易开了金口,语调也是他惯常的平淡,内容却是顶级无聊。   “是啊。”严融只能很干的回一句。是很热,本来只有热,现在热里还夹杂着尴尬。   “你演的很好。”   严融:“……”这股没话找话的劲儿,简直都像是暗恋他了。   “谢谢。”所以,可以上重点了吗?   不禁朝沈潭瞥去一眼,就见他坐得笔直,侧脸凹凸有致,很是完美,嘴角抿的紧紧的,略显紧绷,鬓角挂着几滴亮亮的小水珠。难道被热傻了?毕竟总裁肯定从出生就跟空调是绑定的。   严融顿时大为同情,将刚才多拿的一瓶水递过去,“喝吗?”   沈潭似乎顿了顿,才缓缓伸手接过。交接的瞬间指尖短暂的相触了一秒,严融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   沈潭拿到水仰头就是一口,不符合人设的豪爽,但因为脸摆在那,也还是潇洒肆意。   果然是热吧,严融想,头一次对胡萝卜生出点惺惺相惜来。   沈潭热吗?当然热。天气热,紧张热,内因外因顺利会晤,他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虽然外人看来他依旧是冰山一座。   在他有限的和严融的相处过程中,多是严融说一句,而他紧绷着全身各部件,不知该作何回答。   本就不是善长聊天的人,对上严融,还能说话已算不错。   “沈总想和我说什么?”他听到严融问。   刚因严融主动提问而松口气,又因严融话中意思而僵住。   他没话说。只是见不得那些灵魂腐朽的人企图用年轻的肉体蛊惑严融。   严融是他的。   “小融,咱们早点开始。”赶巧周导走来,对严融说:“一会儿好早收工,剧组开机大家一起吃个饭。”对沈潭笑笑,“沈总可是老早就来了呢。”   “好啊。”严融这么随遇而安,其实怎样都无所谓,转头对沈潭客气道:“沈总慢坐。”   看着严融远去的俊秀背影,沈潭不动声色的吐了口惆怅的气。   人生前所未有的挫败。可是,沈潭眼神变深,人总是越挫越勇。   想到几次相处,沈潭的勇气不由漏了一点。那也要看面对谁。   ☆、第5章   一部新开机的戏,就宛如一个新生的小孩,势必是要庆祝一下的。   而为了庆祝这种盛大的喜悦,几乎全剧组的人都去了。   刚到酒店,却迎面碰上他经纪人。有蹭饭的嫌疑。   “唐姐。”小郭很嗨的和经纪人挥手。   “唐姐。”严融矜持的跟着喊了一声。和助理作同一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有落了下乘的感觉。   唐姐,大名唐思涵,年约四十身材丰腴的一枝花,和他们略一点头,就转头热络的跟导演寒暄起来。   严融:“……”   人生很失败,经纪人、助理一个个骑到他头上。   虽然经纪人因为要为艺人争取各种资源,交际范围确实比较广,但是……严融扭过头,带着小助理进门。   幸而唐思涵还记得自己是个经验丰富的王牌经纪人,没冷落他太久,很快就回来,暗搓搓的挤开小郭,挤眉弄眼对他小声道:“哎,那个沈潭是跟你来的咩?”四十岁女人的本性毕露。   沈总和他不同车,这时被众人恭维着走在最前面,而严融他们大概因为天天看,这会儿已经不新鲜,只有助理碍于工作,心不在焉的跟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唐思涵是哪只眼看出他和沈潭是一伙的。   难以言喻的看了眼唐思涵,充分表达了他不便于人前表露的“wtf”。   “少装。”唐思涵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跟沈潭相过眼了。你老实说,凑成对没?”   稍一转念,严融就明白了,“我妈告诉你的?”   “嗯哼。”   这两个女人,年龄差了一轮半,但在八卦这点女人的天性上格外情投意合。   两人当年因为严融相识,继而一见如故,如今时常合伙编排严融的终身大事。   头疼。   “块头太大,吃不下。”严融委婉的给出“不可能”的暗示。   “这有啥。”唐思涵颇不以为意,“真爱是不以重量论以为计的。”   严融瞟了她一眼,“就像你和你先生么,油条和大饼的组合。”   女人,心里也住着个女人的女人,最说不得的,体重、年龄、外表。   尤其唐女士事实上在这三方面都很不占优势。   她脸上的肉当即收紧,“皮痒。”她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还好不算咬牙切齿至极。   “德行。”还是气,她又叽叽咕咕加几句,“好好的影帝偏嘴皮子那么刻薄,难怪空窗三年找不到男朋友。”   严融:“……”   说话间,一伙人已经从“后门”到了预定的连包。   导演等一系列主创及相关重要人士坐主桌。   无论从年龄还是地位,严融和沈潭都逃不掉在一桌上。   何况还有各种人员从旁协助,比如周导,“小融,来来来,一起坐。”   比如怒气还未被捋平的经纪人,“融融坐这边。”   严融:“…………”一为她竟然当众叫他小名,二为她竟然故意引导他坐沈潭旁边。   感谢各位队友,沈潭又坐他旁边。   严融略略点头,权作示意。   孟思涵拉着小郭去别桌了。   一伙人撬开瓶白的,就热火朝天要敬酒。   沈潭肯定逃不掉,严融也没好多少。   “来来来,大家先敬沈总一杯。”副导是说惯场面话的,有他在不愁气氛热不起来,也不愁没酒喝,“这位可是咱们的大金主,有他支持不怕摄影棚架会倒,哈哈。”   一桌人举起酒杯,沈潭也豪气,二话没有就和他们碰杯,反倒严融有些迟疑。   “小融一起来嘛。”周导笑眯眯的拉他入坑,好像他没一口饮尽就不是男人似的。   严融只能把苦水和酒水一起往喉咙里灌。   喝够三杯,说尽客套话,才开始动筷。   严融酒量不差,但估计架不住这么喝,唯一庆幸的是喝多了不上脸,喝醉了也不闹腾。   反观沈潭,往嘴里倾倒的姿势娴熟又爽脆,三杯下肚,眼神清明,八风不动,应该是个酒桶。   严融正暗自打量,不料沈潭突然转眼,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严融顺势对他笑笑,丝毫没有被撞破的窘迫,顺手就近捞了块做配菜摆盘的胡萝卜送进嘴里,嘎嘣脆的嚼了几下,神色自若的对沈潭道:“这个胡萝卜不错,沈总尝尝。”   沈潭的眼神在他脸上定了一秒,又垂眼看盘子里橘色分明的胡萝卜,竟然听话的吃了一块,发出轻微的咀嚼的声音。   自己听来隆隆的咀嚼声,旁人几不可闻。那么自我觉得滴水不漏的表情,是否其实已漏洞百出?   “很好吃。”严融正发散性思维思考有深度的问题,猛然听到沈潭面瘫一样的声音。   “……”你个胡萝卜狂热粉当然觉得好吃,可怜了他这个对粗纤维“过敏”的人。   “你也吃。”   “……”他说也就罢了,竟还动筷往他碗里夹了一块。   严融不知道,对于小朋友来说,让出自己巨爱的东西,是一种非常重量级的示好。倒不是他不能理解小朋友的心理,而是他没有想过要用小朋友思维来理解沈潭。   他们这边正在对胡萝卜展开越发深入的探讨,其余人虽然聊天没中断,但多多少少都对这边留一些注意。   毕竟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如果刚开始两人先后对胡萝卜下筷还能解释为同是热爱胡萝卜的发烧友,及至刚才沈潭动筷给严融夹菜,这可是亲近之人才会有的举动……众人心里各自都有一个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   只是没人挑破,同性之爱,比起异性,还是要谨慎一些。如果两人公布感情,他们当然会祝福,还在暧昧阶段嘛,就让它自我发展升华吧。   严融不知道他跟沈潭在众人眼里已经成了即将相交的两条弯线,眼下他正发挥出他平生最精湛的演技将那块他非常不喜欢并沾有沈潭口水的胡萝卜往嘴里送。   总裁的好意不能拒绝——虽然他这个行为本身就很令人费解。严融到现在还不能原谅自己干吗要脑子一抽吃下那第一块胡萝卜。   喝过一轮酒,看过一轮戏,心里藏着点打算的心思越发活泛。   他们这桌作为“头目聚集地”,少不得要受诸多小喽喽的“进奉”。   作为男三的小新人俞清也不例外,只是他远比其他人要高出不少胜算。因为有周导钦点。   “这孩子不错啊。”周导长辈式的拍拍俞清的肩,对他们说:“进步很快,前途不可限量啊。”   其实严融一直不太明白周导为何会这样青睐俞清,俞清的外形与电影中的六安严重不符——当然严融不是歧视俞清外表的略有缺憾,只是确实,在这样一部寓意深刻的戏里,挺拔的背脊更是精神气的象征。能令一个阅历丰富恪守底线的导演打破这种桎梏的唯一可能,就是演技。   这个俞清的演技确实可圈可点,但也非出类拔萃到何种地步。   难道真有猫腻?   “严老师。”这孩子的脸有点红,可以理解为多次举杯的不胜酒力,也可以解释成遇见心仪之人的不胜娇羞,权看什么人抱着何种心态看待这个问题。暗恋者的心思总是要更复杂一些。尤其像沈潭这样。总裁眼里全世界都要跟他抢严融,大概和兔子觉得所有人类都喜欢啃胡萝卜一个道理。   那孩子张张嘴,似乎迟疑了一瞬,才道:“谢谢严老师一直以来的关照,我敬你一杯。”俞清神情柔和,眼神给暗红的酒色染醉了。   “……”似乎才进组第一天,严融有点慌。   但他还没说什么,横生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严融的酒杯拿了过去,“我帮他喝。”   简洁的没有一丝多余赘述,平淡的语调几乎没有平仄起伏。   才更让人浮想联翩。简直坐实有一腿的猜测。   总裁赏脸跟你喝一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俞清当然不能说什么,更不可能甩脸子,只能将他的满腹言语和那口酒一起咽回肚子里。妥帖安放好,捎带着脸也没那么红了。   他笑了笑,仿佛因为和总裁的对酒而感到无上荣耀。   大概只有总裁一人觉得,自己目光如炬的读出了这个小明星想说的“祝你们幸福”。于是他淡淡(得意)的扬了扬唇角。   这场短小的暗流涌动以各自的黯然或胜利收场,以及严融的头疼无语,和看客们大饱戏瘾的心满意足。   然后一切继续,仿佛如常照旧。   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严融微微失神,这是他熟悉的世界,此时来看,却不知为何显得很陌生。   一定是因为他身边坐着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巨大变数。   空气闷躁,严融立起来,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之前,他说:“我去下洗手间,失陪。”   这真是个绝佳的遁走理由,在去卫生间的路上,严融想,可惜不能去太久,不然影帝便秘传出去有损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   毕竟神仙只有吃喝玩乐,没有放屁拉撒。虽然这样说有点粗俗和太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就是个比喻,和略微夸张的事实。   往脸上泼了瓢水,在破碎的水珠里观看镜中的自我图像,果然帅的人□□……那也是有点恶心的。   “严老师。”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严融拭干净脸上的水,回头已神色如常,“你好。”   俞清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更真实了些,就像拿到棒棒糖的儿童,或者看到肉骨头的狗。   但没那么狂猛,只是在原地矜持的舞动着他毛茸茸的尾巴,“严老师。”他又重复了一遍,滋味更加缱绻。   严融也是个有阅历的人,在多数人事上都看得很通透——除了在沈潭那里栽了个大跟头。他不便接话,只微微的笑着。   俞清轻轻垂下视线,仿佛承受不住严融微笑的重量,脸颊重又烫上酒晕,“您所有的电影我都看过,我,您是我偶像,这次能和您一起演戏,我真的很高兴。”他又抬起眼,直直的看着严融,就像一个动人的小粉丝遇上他的迷人的大偶像。   但严融不太喜欢,甚至有点厌倦。这话直白翻译过来不就是——我是看你的戏长大的。   虽然他不是女人,但是说他老他还是会有点生气的。   “谢谢,我也很高兴。”严融依旧含着笑,像个永远慈眉善目的印度套娃,慈眉善目,又眉目精致。   “严融。”两人同时向音源看去。   其实是很正常的音量,在此时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严融第一次听沈潭叫他名字,莫名有种小学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的感觉。   成功引起他们注意,沈潭紧接着开始第二步行动,顶着总裁脸走了进来,俞清谦虚的往旁边站了一步,严融自觉让位,可是沈潭偏偏停在他面前,不像要解决生理问题的样子。   也对,他进门前喊的是他的名字,也许是来找他的。   难道今年流行在厕所谈话?   沈潭比他高,如果距离近,严融不得不以微仰的角度看他。   严融不喜欢仰视,显得脑袋沉甸甸的好像头特别大,更讨厌俯视,容易颈椎病。严太太就颈椎病。特别辛苦。   在他们三个人里,沈潭就是土皇帝,他不发话,其余人作不得声响。   两人对视,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好半天——结合先前几次经历,当严融开始怀疑总裁的神经是不是磨得有点钝时,他开口了。   “回去喝酒。”   严融:“……”   他是该庆幸沈潭说的不是‘回去吃胡萝卜’吗?   回去的路上,他前后分别夹着沈潭和俞清,三人排成一列,队伍整齐。   这个组合粗略看来有点奇怪,仔细想想也不是绝无仅有。   至少够各人脑补出许多曲折离奇的情感事故,不,故事,不,也许就是事故。   对着总裁高大的背影,严融正经思索,沈潭三番两次的举措到底因为什么。说令人浮想,确实是,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严肃正经别无二意,好些地方解释不通。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此时严融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沈潭该不会,真的,暗恋他?第一次的不假辞色只是欲擒故纵?   严融没想到,沈潭说喝酒竟就真是喝酒,给他倒酒一点不含糊,仿佛刚才替他挡酒只是纯粹针对俞清。   对了,难道沈潭只是故意接近他刺激俞清,他们之间是这样一个关系:沈潭→俞清→严融。   严融第一次发现,他身是影帝身,心里还住着个三流编剧。   沈总亲斟的酒,不能不喝。   他被封杀是小事,传出严融跟沈潭不和,连累总裁被他粉丝喷,那就不得了了。   沈潭也不需要特别说什么,他一往严融杯子里哗啦啦倒酒,其余人便自觉端起酒杯碰杯。   几杯下肚,严融好不容易在厕所和酒精说再见的脑袋,再一次被酒精浸润了。   不由在心里大力鞭笞沈潭这个反复无常的生物。   有病。   及至俞清都看不过眼,冒着被封杀的危险出手相救,“严老师还是少喝点吧,明天还要拍戏。”   话虽然是对严融说的,驳的却是沈潭的面子。   严融对这份情谊很感动。   沈潭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给严融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倒满,爽脆的先干为敬,然后对严融说:“多喝点,暖身。”   严融:“……”大夏天的这不是暖身,这是在焚烧我的心啊。   “是啊是啊,明天爬不起来我给你放假。”导演还在旁边乐呵呵的乐于助人。   妨碍小情侣酒后乱性是要遭雷劈的,导演这样想,于是脸上的笑容也便更恳切了些。   严融:“……”   无需多说,唯有一饮而尽。   国人对劝酒有种偏执的深情,不醉不归或酩酊大醉就跟中头等奖似的,是无上荣耀的巨大喜事。   严融如愿以偿的醉了。   如的是谁的愿,得的又是谁的偿。   不好说。   架住几欲坐不直的严融,沈潭还是那副泰山崩塌在他脸上也炸不出水花的样子,“你们慢喝,我送严融回去。”   沈潭拼命把人灌醉的用意,一众老油条心里门儿清,看看“温顺倒在沈潭怀里”的严融,含着不露深意的笑容,纷纷道:“沈总慢走。”“下次再聚。”   此后,沈潭和严融被众人主观臆测的关系,不说人尽皆知,大概也要在圈子里广为流传一段时间。   等严融第二天爬起来,绯闻男主角的高帽已经摘脱不掉。   “沈总,正好我也要走,不如让我顺路把严老师带回去吧。”还没出门口,就有小角色挡路。好像顺路也能成为他的一大优势似的。   “我也住那家酒店。”沈潭对俞清说,没什么盛气凌人,却已经高不可攀。   没想到沈潭会这么说,俞清一时有些语塞,不顾拼命朝他使眼色的经纪人,还是坚持道:“兴许我离严老师比较近。”   这就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敢跟金大腿回嘴,暗暗留意这处动静的众人不由有点佩服这个小艺人的胆量。   沈潭冰层一样的表情有些松懈了,唇角微微的上扬,与其说是笑意,更确切应当是蔑视,“你也睡他房里?”   全场似乎有一瞬寂静,又似乎一直哄闹无比。俞清怔在原地,任沈潭携着严融从他身边路过,像个轻而易举战胜的将军,连眼风都不屑给败北的敌人一个。   事实上沈潭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对有胆魄的人他总是会高待一些。   俞清收起他失败者傻不愣登的表情,回头已不见两人身影,他抿起唇,任经纪人在旁边尽量不那么张牙舞爪的气急败坏,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对战败者非议的眼神。   地位差异,人格却平等,喜欢更是没有错的事情。   甫一出门,一经夜风吹洗,方才的牛逼哄哄在怀里人滚烫的温度前,泄的一干二净。   严融的助理小郭被对沈潭来说有些莫名的神助攻孟思涵牵扯住,唯有他的助理小汪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   “怎么样老板,我的主意是不是很正点?”   小汪是个男生,长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扬,还是个究极话唠体,却意外很受沈潭赏识,才进公司没几年,就已经是第一助理,沈潭出门带的最多的就是他,私人生活方面的事情也多是他帮忙处理。   公司里外如何猜测不得而知,其实不过是因为,沈潭心水严融的事无意被他撞破,而从此小汪便积极的替沈潭收集有关严融的素材,有时他遗漏的还是小汪替他补全的。   所以小汪怎可能不受重用。且小汪也不怕沈潭,无时无刻不贯穿他的话唠精神。   “还可以。”沈潭随意敷衍。软香温玉抱在怀里,严融的呼吸吹在他脖子里,沈潭的心跳略有迅疾,搁在严融腰间的手心沁出潮湿,想收回来抹掉点汗,那只手却像遇上磁铁的铁皮,吸得紧紧的,怎样都不肯挪一点位置。   沈潭绷着背脊,甜蜜一下太多就成炙烤。   小汪在后边偷笑,头一次看老板这么手足无措哦。好可爱。   沈潭像背后长了眼睛,回头瞪视,一壁的严厉目光。   小汪面上登时噤若寒蝉,心里还是喜不自胜。   事情要回到严融借故离席后,小汪趁机凑过去朝自家老板嘀嘀咕咕。   “老板,你干吗给严大神挡酒啊,就是把大神灌醉,很多事情才好办呀。”   沈潭不赞同,“酒多伤身。”   “哎呀,你想啊,严融喝醉了你就可以借故把他送回去呀,免不了身体接触哦,说不定还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凭着小汪细致入微的观察,从沈潭忽略不计的眉心变动中看出了他的心动,于是再接再厉。   “伤身也是一时的,以后你可以关爱他一辈子。”   这就是沈潭画风突变的原因。只是小汪没想到沈潭会做的这么明显就是了。   果然脑子好的人情商都低,总裁因为脑子特别好,所以情商特别低。   不过在场他最大,一切他说了算,哪怕他要当场强吻严融,其他人也不能呵斥,只有鼓掌的份。当然前提是严融愿意。   想到此,小汪看了眼已经人鬼不分的严融——虽然因为老板护得太严实,他没看到几根头发丝儿。   管他呢,大不了就是承受害老板失恋的怒火。   没一会,小汪抖了抖,想想还有点可怕。   严融感觉自己飘在一团棉絮里,他想顺其自然的自由徜徉一会儿,却总有股力量不轻不重的拉扯着他,把他往一个方向带。   严融想挣脱,没有力气,只能被他拉啊拉啊,眼前陡然多出一张床,他一喜,立刻没骨头似的瘫在上面,有点硌人,不过严融喜欢硬板床,弯起嘴角蹭了蹭。   嗯?怎么感觉床更硬了点。   沈潭半搂半抱着将严融弄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正要把人塞进去,一直乖巧绵软的严融突然不安分了,不肯配合他,半闭着眼开始胡乱挣扎,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因为含糊且声音极低,沈潭只能辨清“软”“飞”之类几个字眼。   虽然这样迥异于常的萌态令沈潭心泛涟漪,但当务之急还是把人塞进车里。而他又不十分想假借他人之手,只得不那么温柔的夹持住严融双臂,抱住他扑棱的长腿一鼓作气运送进车,到时再调整姿势。   紧跟着自己也钻进车里,示意小汪上驾驶座开车——这也是这位小同志存在至今的唯一意义。   把东倒西歪的严融扶正,头按到自个儿肩上,一手护在严融腰间,一手搁在自己膝上,沈潭摆成正襟危坐的姿势,面容严肃的吩咐道:“开车。”   车子渐渐启动,严融也仿佛找到了舒服的体位,重复安静,在车子的缓慢加速中,他忽然蹭了蹭沈潭的肩膀,嘴里小小的呢喃一声:“舒服。”   麻痒自那一小块皮肤迅速窜遍四肢百骸,在全身炸开绚丽的花。   沈潭的身体有一瞬紧绷的坚硬如石。   这一路沈潭过得如梦似幻,呼吸太重怕惊扰美梦,不呼吸会窒息。很难拿捏那份度。   绷着身体不敢动,怕严融收回刚才那句“舒服”的评价。   偶尔荷尔蒙冲脑,鼓起勇气低头看看,只看到严融浓密的长睫,和挺秀的鼻尖,间或露出一点润泽的唇。呼吸一下又重了些。   从吃饭的酒店到住宿的酒店,十分钟车程。   眼下路面通畅,车辆不多,小汪却很能掌握度的开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很长,二十分钟很短。   车入库,沈潭依照着先前那样,把严融半扶到剧组住的那层。   整个一层都被剧组包下了,此时剧组全部的人要不还在嗨,要不已经酣睡,走廊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   还有没几步就该到严融房间了,沈潭停在走廊尽头,低头看看严融被阴影埋没的脸。   今日相处即将结束,不虚此行是一定的,但总觉得还有所缺憾。   小汪已在下车时就很识趣的独自离开,临行前将严融经纪人偷塞给他的房卡又偷塞给沈潭。   仰头看了眼几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眼,沈潭稍一使力,就将严融打横抱了起来。   他微含起笑,走向今日的圆满句点。   在这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心中反而格外平静。   直到站在严融的房门前,看看他们俩目前的体位,沈潭犯了难。   可是没等他愁一秒,问题得到妥善解决。   门自己开了,门里站着一位满面笑容的漂亮妇人,“surperise!”   “……”据沈潭了解,眼前这位和严融眉目有些相似的,正是百闻不如一见的严太太。   ☆、第6章   隔天严融醒来,觉得昨晚大概被外星人在脑袋里种植了块神秘铁块。   冷不丁看到床边站着个女人,铁块险些炸裂。   随即认清那是他麻麻。   紧跟着想起昨天他妈说要来看他。   第三-反应过来严太太大清早在他房间难道昨晚和他睡一张床上?虽然是亲生的,但毕竟快三十的人了。要是在法定婚龄成亲,都够当六个孩子他爹了。   第四……   “儿子。”严太太脸上的表情让严融心中不太妙,"妈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谢谢妈。”严融一边懒洋洋的将自己简单拾掇一阵,边在心中飞快思索,近来无事可瞒。   “可我一直对您很诚实。”于是他如实道。可惜宿醉后隔夜的装束给他的真诚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严太太不语,就那么瞪视着他,果真如同等待着他的“自首”。   严融无辜回视。   “胡扯!你还跟我说和沈潭没戏,那我问你,昨天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果然,严太太没坚持几秒就忍不住。这种时刻,严融都不急,因为他很清楚,严太太的沉默,就像开了缝的大麻袋,稍一抖落,心事就跟豆子似的,哗啦啦往下掉。   “在拍的戏正好是他投资,昨天全剧组一起吃了个饭,他顺路吧。”   严太太看着自家花容月貌的傻儿子,头一次生出智商凌驾于他之上的优越感,“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你知道他是怎么‘顺路’把你捎回来的吗?公主抱啊严融融!”   “……哈?”严融愣住。   严太太飞过去一个硕大的白眼,“你又以为沈樱干吗卡在这个时候复出?偏偏友情客串你主演的片子?在你跟沈潭相亲后不久。”   严融还停在惊心动魄的“公主抱”那段,但对突然扯到沈樱还是很莫名。   严太太忍不住给儿子脑袋瓜子吃了个栗子,“沈樱是沈潭妈妈啊傻孩子。”   “……”好半天,严融抓抓头发,“严太太,以后这种重要消息还请提前通知。”   “奥。”严太太神色散漫不以为杵,随手又丢来一颗原-子弹,“听沈樱说,沈潭是你脑残粉。”   严融:“……”   不理会秒变沉思者的儿子,严太太走到卫生间对着那块欧式圆镜做临行前的补妆,声音透过隔音并不完美的玻璃门传过来。   “看你们小两口感情那么好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就去把房卡退了回去了。”   ……忽略前面和事实严重不符的定论,听到严太太果然有自己的房间他就放心了,“不多玩几天?”   “不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还要回去看你爸。”   *   老实说他喝大之后发生了什么真有点记不清了。就跟做梦似的,当时还有点印象,一觉醒来,只剩一点模糊的碎片,还要怀疑是否记忆出了差错。   严融没有旷工,还是去了片场——虽然迟到挺久。   工作人员们看到他如常的打招呼,让严融预感较差的心稍缓,直到碰上导演。   朋友间不需装腔作势,周导看他那眼神就像恨不得把他扒光数数他身上有多少吻痕。   严融对严太太口中的“公主抱”又信了几分。   “沉默的男人最会疼人。”周导收回射灯一样的目光,笑眯眯的说了句风马不相及的话,随后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背着手继续指导工作,“1号机位再高一点!”   “……”严融没让他的不明所以明显流露出来,虽然他确实怀揣着一颗莫名其妙的心。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后遇上几个副导也眼神各有暧昧,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埋着陷阱。   直到小郭告诉他沈潭昨晚的大放厥词,竟然说他们同住一间房!   虽然小郭一再强调几乎没人听到,严融会放心?只要不是百分百,几乎在第二天铁定也会变成几乎不!   粉丝对偶像的爱成分复杂,如果硬要分离解析,总能提取出至少一丝的“想嫁你”或“想娶你”。   严融不知道沈潭是哪种,估计是最奇葩的那种。   正思索怎么治治这只胡萝卜精,那人就堂而皇之的又出现了。   而沈潭一出现,所有人就看严融,好像他们之间连着一条必不可看的红线似的。   不,不是他们,而是他跟他,“们”字有时会排外,但大多时候都显亲密。   他们,不,他跟他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说真的。   探一次班是探班,探两次班就是奸-情。   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况昨晚的戏那么好看。   在一片“尽在不言中”的气氛里,果然见沈潭又朝严融的方向走去。   凝眉一秒,随手拿起身边的矿泉水,严融收起懒散搁置的腿,竟迎面把自己送上去。   众人心潮澎湃,睁眼准备看一场世纪的相拥。   沈潭眼神变柔,笑意在嘴角含苞欲放,而严融却已噙起一抹风度翩翩的笑,在即将与沈潭相逢时,却脚步没停,直接错身朝沈潭身后的俞清而去。   擦肩而过,视若无睹。   “小余,辛苦了,刚才那段演得不错。喝口水休息休息。”   沈潭僵住,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哎哟,闹别扭哦。   俞清在转瞬的怔然后,便是了然的失落,但演变到面上就成了受宠若惊,“谢谢严老师。”   倒像他才是长者,包容着严融幼稚的故意。   然后严融一转身,像才看到沈潭似的,略一颔首,客气又生疏道:“沈总来了。”   沈潭也来得厉害,仿佛刚才“相逢不识”的那幕全没发生过,回以客气的点头。   严融还在想算你小子识相,就听他又说:“昨天伯母交待我照顾好你。”   “……”   滚你个球!我妈才不可能……不说这种话。   如果刚才只是怒,现在就是大为震怒,只是这怒意被他牢牢封存在心里。无甚表情的转过眼,片场一片忙碌,每人各司其职,似乎谁都没关注这处动静,似乎他们就是这样一群敬业认真的电影工作者。   轮到严融的戏份,恰是跟俞清的对手戏,更巧是昨天俞清向他“请教”的那场,可惜中途被别有用心的人打断,后来他的时间又全被酒精占据,不知道俞清有没有自行领悟其中玄机。   看来是没有,才开始没几句话,俞清就屡屡被导演喊停,不是眼神不到位,就是表情太赘余,最后次数多了,更是连台词都念不好。   导演不得不暂停,把俞清单独叫到一边说戏。   小郭又送来夏日最佳伴侣--冰水和电风扇。   实在是热,严融薄薄一层妆都挨不住热浪侵袭,有要融化的意思。时刻候在旁边的化妆师过来给他简单补妆,严融余光看到坐在摄像机后面听副导说着什么的沈潭,然后将视线放在听导演说戏面有颓色的俞清身上,不再转移。   及至导演放俞清离开,严融最后仰头一口水,将捏扁的瓶子随手塞给小郭,朝俞清走去。   对于严融,俞清有种敏锐到可怕的直觉,察觉有人走来,一抬脸果是影帝。   “你看我演一遍,注意眼神的把控。”严融对他说。   男神就是,对他来说艰难重重的东西,在他手里只有任他搓扁揉圆的份。   而近距离观看严融演戏,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眼神的掌控不能一蹴而就,如果觉得吃力,可以暂用表情弥补,慢慢钻研,多加练习。但是要注意掌握度,多了就会显得做作。”   严融耐心的跟他解释着,这一个多小时里对他的关心比其他全部时间加起来都多。   俞清唯有不住的点头。他知道这有些突兀的关心是因为什么,但他可以假装不知道,享受这份可能此生绝无仅有的温存。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从他眼前晃过,发丝一点轻微的触感,真的很轻,但一直烫到他心底。严融对他笑得一如既往好看,“有东西。”   一丝棉絮不受重力影响,飞升半空。他的心可能沉些,只能同引力拉锯,扑通扑通,忽上忽下。   不用看也知道,沈潭一定在看这边。   严融悠然的释放着荷尔蒙。   自始至终旁观的小郭忽然萌生点灵感一样的感想,幸亏严融懒,不然只要他想,勾引谁都不成问题。   想毕,深以为然,才发现自己竟还有点创作的天赋,恨不得当即拿笔记录下来,以此纪念一颗作家新星的诞生。可能。   不太顺利的拍摄拖缓了今天的进度,结束一天的工作时,天色发暗。   沈潭也跟着在片场呆了一天。   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严融在心底给他贴上各种贬义的标签。   小郭去取车,严融去上洗手间,临行前看了眼在不远处跟导演交谈的沈潭,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   不知为何反而有点挫败。   片场的洗手间,条件可想而知,灯光仿佛都比外面暗上好几个度。   严融洗完手出来,慢慢停下脚步,面前的地上拖着一条长而模糊的影子。   壁角站着的人身高腿长,一手插袋,英俊挺拔,沉色反把他的眉目映的深刻。   即使严融没有半点动静,他也像心有灵犀似的转过眼来,在静谧的一秒对视间,他迈步朝他走来。   严融就立在原地,看他在他眼前显出愈发清晰的轮廓,面色平静。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在夜色的披戴下,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也能更坦诚一点,不作伪装。   沈潭停在他跟前,目光比夜更深更重,落在他身上。   严融仿佛感觉不到重量,坦然一笑,如同对待所有的其他人。   “有事?”   沈潭只静静的看着他,那眼神不讨人喜欢,至少不得严融喜欢,就像在看他不乖的小宠物,良久,他开口,夜凉如水,声沉如石。   “你跟我相过亲了。”   ……严融险些笑出来,“所以?”   而沈潭的表情很认真,“就是我的人。”   “……”胡萝卜大概因为长在地下,所以比较天真。   “你开玩笑吧。”严融眉梢微挑,这是个不以为意的神情。   “我很认真。”沈潭猛然逼近,把严融封在墙和怀抱之间。   严融才惊觉后背离墙壁不远,而沈潭离他更近。   在一个呼吸或眨眼间,唇上柔软而灼热。   欲望是所有生命体的本能,亲吻是人类本能的欲望,没什么可非议,偶尔犯一次错误的沉沦也没什么可指摘。   严融不想思考他为什么不挣扎,甚至没有半分推拒。直到唇分开。   沈潭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五指穿过他的发间,眼神缠绵的能滴出水来。片刻,他轻轻笑了,往严融胸前口袋里放了张小纸片,哑声说:“打我电话。”   另一手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脸,他松开所有禁锢,月光下俊美逼人,“我打你也行。”   沈潭走了,似乎是第一次他比他先转身。   良久,严融收回视线,随意的抚了下胸口,假装它没有跳得那样厉害。   ☆、第7章   沈潭没让司机等,自己开车回去。   面色沉稳,不慌不忙,不飚速,不闯红灯。   路过商业街的时候,下车买了杯特大波霸。   据说恋爱的时候要喝奶茶。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顺便买了盒进口巧克力。   听说谈恋爱,奶茶和巧克力更配。   回到家,没灯没人,空寂冷清,沈潭稍微有点落差感。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也会是个有家室的人。   理智上很明白,即使盖上私戳,严融也不定是他的,可感情总是蛮不讲理的,亲过就是他的人。   坐到电脑前,开机,屏幕的幽光照亮他不轻易弯起的唇角。   开始窥屏日常。   严融粉丝团有个牛逼哄哄的名字——盛世美严。   不夸张,是事实。   微博照例一群嗷嗷要给严融生孩子的奇怪物种,沈潭照旧看着不爽。   只是今天他可以抨击的格外理直气壮。   ——他是我老婆,只能给我生孩子。   毫无悬念的被喷了。   沈潭愿意承受他人羡艳或嫉妒的怒火,得不到的人才这么不稳重。   软香温玉在怀,稳坐钓鱼台,笑看其余跳梁小丑。   沈潭摸了摸怀里Q版严融的娃娃。   *   那以后没再在片场见过沈潭。   ——现在说这话似乎言之过早,总之这几天胡萝卜没来。   改为短信骚扰——说的那么大言不惭,还不是没胆子打电话。   短信内容出现最频繁的几个字眼“早安”“午安”“晚安”。   因着强迫症——最后说话的人不能不是他,严融复制粘贴原封不动返还回去。   有时沈潭就此人生圆满没有声息,有时他会再度发问,“吃饭了吗”,严融就回,“吃了”,沈潭继续问,“吃的什么”,严融说,“盒饭”。沈潭卒。   浪费话费的对话终于结束。   严融有点明白沈潭为什么还单身了。   不过转念一想,有脸有钱——重点是后者,哪怕总裁披件乞丐服,哪怕他那根玩意儿真像胡萝卜似的是摆设,也多的是男男女女往上扑,就性格无趣一点算什么?   只是可惜了,胡萝卜独独钟情于他。   相过亲就把他当成所有物,亲了一下岂不是得一辈子赖上他?   略微有点惆怅,惆怅的蛋疼。   鉴于上星期没能如约回家探望严太太,累得严太太御驾亲征来探班——“抓奸”,不管严太太是否其实乐在其中,错都在严融。   要请客。   请严太太吃她钟情的食物。   严太太喜欢吃甜食,这没什么,大多数女生都喜欢甜品。但以严太太旧社会已可以称作“老年妇女”的年纪,排入女生行列着实不太适宜。   不过没谁规定五十多的女人不可以喜欢吃甜,只是一般到了她这个年纪,女性普遍发福,要么讲求养生或希望保持形体,通常都有所节制。   严太太仗着新陈代谢雄风不减,有时会放纵自己,尤其是在这种儿子请客的时刻。   对,五十多的严太太还是吃不胖,没有任何基础病,就是脖子不太好。   严太太独占着一块小三寸的榴莲芝士蛋糕大快朵颐,因为是小包间,分享这份“榴莲喜悦”的人便只有严融。   严融不吃榴莲,倒也没到那种深恶痛绝闻之即吐的地步,但总归不是太喜欢。   就像给个不抽烟的男人闻见烟味,虽没有女人那么反感排斥,也无甚好感。   “妈,年纪在这儿呢,再怎么也控制一点。”   严太太小孩子心性,小时候他爸身体还很健朗的时候,基本就属于一带二。后来他爸倒了,但他长大了,严太太的童真得以继续保留。   不是什么坏事,但小孩子的一大特性,就是没自制力。   “我有数。”严太太不以为意,说话间严融似乎能感受到那浓郁的扑面而来的榴莲味。   “你要是看到我以前的食量,就会对我现在很放心。”   严融唯有用沉默以示他的不信任。   严太太优雅的干完一块“一人有余两人嫌少”的蛋糕,优雅的擦擦唇角,因味蕾得到满足而显得格外柔和的脸对着严融,“儿子,再来一块行不?”   严融:“……”   “半块?”   ……幸而他从来没信严太太言之凿凿的自控力。   母亲分很多种,但大体都是心疼孩子的,拗不过这是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尽管知道纵容不合适,尽管口中色厉内荏,只要不是特别夸张,在孩子讨要第二根棒棒糖的时候,还是会给,并且再一次强调——这是最后一根。   严融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母亲”。   只是他需要出去透口气。不然他可能会以为正常空气就是榴莲味的。   严融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和沈潭再遇,倒不是相遇如何出人意表,只是巧合的如同被写好的剧本。   遇见沈潭的时候,他正在走廊尽头无人的小窗边抽烟。   吃榴莲的女人。抽烟的男人。没想到短短小时间严融的人生能品味到这样多的苦辣酸甜。   几乎在严融看到沈潭的同时,背后长了眼的沈潭就转过身。   微微一怔——难得看到胡萝卜那张坚硬如石难以雕琢的脸上有这么明显的神情改变,然后在严融眨眼间,停留在指间燃到一半的烟倏地被他攥进手心里。   严融:“……”   就想问疼不疼。那么有钱还买不起个烟灰缸?还是有钱人,或者说奉胡萝卜为人生信仰的有钱人都有怪癖?   在沈潭那张深沉的有些僵硬的脸上,严融忽然明悟了——他大概只是看到他紧张。   也许。毕竟他不是很了解暗恋者的心态。而作为被暗恋者,这样理解可能有点自恋。   思及此,严融含起一点公众化的笑意,“好巧。”   “你来吃饭?”眼下他神情如常,仿佛方才真只是耍帅,不是慌急下的失态。   “对。”严融也就不必拆穿,“你也是?”   “嗯。”   这样的对话实在又无聊又尴尬,吃饭的地方不吃饭能干吗?——也对,确实能干。   “我们很有缘。”说完才觉一个‘嗯’字不免略嫌冷漠,沈潭抓紧补救。   “……”只是这样琼瑶式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违和。   严融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不作反驳,既像“是是是,你说的太对了”,也有“我就笑笑不说话”的意思。   场面一旦无声,局促就极易凸显。   片刻,沈潭又问:“一个人?”   “不是。”注意到沈潭不自觉绷紧的手指,严融笑容不减,“有女士相伴。”   “沈潭。”万没想到,最先打破“姻缘论”的会是沈潭本人。   严融朝后望去,看到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士牵着个肉乎乎的小孩,被眼影勾勒的分外惹人垂怜的美目正殷殷的看着沈潭,神色略带憔悴。   其实男人三十岁,只要你有这个意愿,并且法律允许——当然如果个人愿望特别强烈,法律也可以被无视。   都能当爷爷了。   情妇带着私生子寻上门,男主人翁借烟雾解愁闷。   这个场景解读给满分。   这样想着,严融不由多看了几眼,企图从这孩子的眉眼中寻找蛛丝马迹,却意外真从在丰厚的脂肪层里显得格外拥挤的五官中,辨出一丝沈潭的影子,实在不能不叫人细思极恐。   严融不由对沈潭肃然起敬,不愧是实心胡萝卜,厉害。   “我不打扰了。”严融略略颔首,识趣的欲要离开,打扰人家一家三口团聚可能会不孕不育。   “严融。”沈潭喊他的声音有那么一丝急切,可以理解为做贼心虚。   “老妈,那个不是演电视的吗?”女人见了严融很淡定,仿佛他不过是平淡无奇的路人甲,而她眼里只装得下沈潭王子。   反倒是她儿子,十来岁年纪就涉猎广泛,认出了严融,仰着粗的已经快看不见的脖子问妈妈。   “啊。”女人像才看到严融似的,发出极短促的一声惊叫,那情态就像目光痴迷的粉丝一路追随偶像,猛然间发现不小心踩到一只流浪狗。   上幼儿园以来,严融还是头一次被忽略的这样彻底。   “你先回去,一会儿和你说。”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严融回头都能数到他的睫毛。   姿态言语间,似乎他们私交甚笃,更甚有些不可言说的亲密关系的样子。   此时走,倒有些默认的意思。留下,更尴尬。   最好有不可抗力的外来因素让他原地失踪。   回去时,严太太的“买一送一”已经见了底,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直到他们打道回府,还没能散去。   而他们出门时,阴影里站着个人,显然正在恭候他们。   此情此景,有点像成语故事“守株待兔”。   作为一只有自我意识的“兔子”,严融不开心。   严太太却是前所未有的反应迅捷,“啊,我想起来还有约。融融你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那么假,还要做的跟真的似的。   仿佛早有约定,也像人事即是如此,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严融放缓脚步,身后步伐便轻缓,严融停下,身后就没了声息。   复刻的真是超级棒。   严融不得不转脸,“有事?”   ‘有事’这词在不同的情境中用不同的语气加上不同的感叹词,含义十分丰富。   通常表达--有事快说,没事不送。   严融没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问一句,不过沈潭怎么理解就不知道了。   灯光寂寂,将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神情沉浓,有种吊诡的英俊。   沈潭就这么看着他,目光分明不灼人,严融却感觉到滚烫深重。   “她是我继母。”片刻,他才低沉开口。信息量有点大。   (⊙o⊙)乱伦?--当然这只是无伤大雅的心理活动,事实上严融很明白沈潭的意思,刚才那个女人是他爸的小老婆,当然儿子也是。而他和她全没关系。这是在向他解释,不希望他误会。至于为什么,也是很明确的事情。   “好的。”严融用爽脆的回答表明他的告知很到位。   沈潭抿着唇,慢慢上前,整个人的轮廓在光亮里凸显,光与影的交替赋予他别样的俊美。   “你别生气。”   “……”可惜开口又回归胡萝卜人设。   “我没生气。”严融耐心的保持着可掬的笑容。   --他为什么要生气,压根和他没多大关系。   “哎,挺晚了,早点回吧。”也许是应了那句“今夜月色太温柔”,严融终究还是心软。   “奥。”沈潭倒是意外乖巧。   就是脚像跟他长一块儿似的,怎么都剥离不了同一种步调。   严融无奈,“还跟着我干吗?”   那人依旧一错不错的盯着他,良久,他说:“追你。”   严融:“……”   无论是情话还是实话,都很可怕。   “今天太晚,回家洗洗睡吧,明天再追。”   没能被他调动起一颗幽默细胞,沈潭只是执着的看着他,两颗瞳仁黝黑,就像忠诚守候在主人身边的大型犬那么感人至深。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严融该庆幸他说的不是‘你要不要和我结为夫妻’吗?   但也许是等同“物极必反”的道理,严融竟觉得这样的沈潭有种别致的可爱,不由戏说:“不是说相过亲就是你的人了吗。”   可是沈潭显然当了真。   他的眸色依旧深,却好似星光乍现,将那份深沉映照的无比透亮。   “真的?”   于是严融鬼使神差的,“真的。”   沈潭笑了。原来还有比繁星万点还要美的景象——流星坠落。   严融跟着露出笑。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对自己说。   ☆、第8章   像是绘图者的偷懒,天花板、四堵墙、地砖、床单被子枕头,以及床上纸片一样的人,都保留以洁白的底色,没有色彩铺就。   大概不会有人把自家的卧室布置的这样冰冷,只有病房。   铺天盖地的惨淡颜色,衬得床头那束艳丽的花都淡了。   他的爸爸就住在这样毫无生命气的地方,一睡很多年。   点滴的水液顺着皮管徒劳的拉拽着他单薄的灵魂,起死回生已不求,只望不要就此湮灭风中。   可惜那双眼迄今没有睁开过。   交通事故,在严融还是少年的时候。   狗血的如同电视剧里的烂梗,但艺术源于生活,不无道理。   十余年,维持生命的治疗其实价格不菲。早些年靠剩余的财产和母亲苦苦支撑,严融走上演艺圈的路后,重担就移交到他的肩上。   所以严融虽然赚得盆体满钵,其实很穷。   这段时间忙,很久没来看他,他也没什么变。   时光残酷又温柔,不愿他苏醒,也不要他生命。   就连活着的人,也在经历过彻骨的绝望和点星的希望后,一颗心已逐归平静。   “爸,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严融对永远不可能应答他的男人说。   他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又能碰上沈潭。   这栋私人医院的副楼,是有名的“富贵楼”,里头住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两者兼有。   想想又释然。   只是他在这里干吗?那天吃撑了?   想到那天--虽然是没几天之前,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天的后来。   严融的回答,虽然不能说非常直白,但也和直白无异了。   沈潭还是赖着不走。   严融拿他毫无章法,好在他却像一匹迟钝了许久而陡然开窍的狼,突然一把抱住他,然后在严融只来得及将惊异表现在脸上时,就铺天盖地的吻了下来。   不同于还要之前的蜻蜓点水,这回是激吻。   老实说沈潭的技术实在不如何,但很多时候,比技巧更打动人的,是热忱和爱意。   严融没有推开他,甚至放纵他越吻越深,在那种虽然保密但不够机密的地方。   严融觉得自己也有点疯。   吻毕,沈潭仍抱着他,两条手臂烙铁一样横在他腰间,眸子在幽光里亮的惊人,呼吸带着□□的热度。   严融不喜欢--可能只是不习惯这种“反攻为受”的姿势,挣扎了一下,立刻得到两倍力度的反制。   就像饿狼好不容易捕捉到猎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的加倍警惕。   “行了,快松手。”严融温言说。   沈潭头一次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反而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   “你不能和别的女人吃饭。”大概觉得这样会让严融以为他太武断,于是生硬的加了句,“行吗?”   “……”严融简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那是我妈。”   “今天是,明天可能就不是。”   严融:“……”想想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好好好。”像面对耍赖的小孩那样无奈投降,心里想着可惜他喜欢男的。   唇角微微翘了翘,沈潭立刻得寸进尺,“也不能赶我走。”   “……”这回连个粉饰用的征求词都懒得加了。   其后不必说,又黏黏糊糊的腻歪了一会儿,沈潭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眼下再一次巧遇,连严融这种唯物主义兼唯我主义,都不得不信一点姻缘和命运。   虽然依旧烂俗,但诚如前面说的,艺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可能还会颠覆生活。   那天过后,他们仍以短信“会面”,偶尔会有电话。内容也不再那么乏善可陈,至少会聊点国际时政--似乎仍然乏味。有时严融会逗逗沈潭,把他逼狠了还能让他放出几句杀伤力爆表的情话,反让严融臊红了脸。   幸而没人看到。   确定关系后,沈潭那家伙反倒矜持起来,规规矩矩的和他定了时间才见面,而不随便再来“视察工作”。   好像这样会更庄重,而初时那样有失稳重。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天,不想却意外碰上了。   也是月下拥吻后,两人头一次,眼对眼,光明正大的会面。   这感觉其实挺奇怪,就像曾经很熟却很多年没联络的老友,虽然彼时确实交心,但毕竟搁置多年,不是几秒就能跨过的沟壑。   平心而论,和沈潭私交其实不深,甚至可以说很浅,但偏偏他们都接过吻了,甚至还谈起了恋爱。   严融不搞一夜情。当然,还没有搞过,也不算一夜。   他们顺理成章的一同坐到餐厅。正是用餐的点。   中餐馆,严融选的,他常来,老板和他相识,不会泄露他的行踪及隐私。除此以外,西餐厅用胡萝卜比较少。   每次来,服务生不定是同一个,却几乎每个都会低头红脸,没有签名拍照的诉求,大概是老板特意叮嘱过。   “想吃什么?”严融问对面不太开心的男人--虽然这人不管内里情绪如何改变,表面都是雷打不动的差不多表情,但也许是被他“渡过仙气”,对他的心情,严融不知靠什么雷达竟能感知一二。   沈潭看着他--眼睛好看就有这样的优势,只要他看着你,都专注,都深情。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说出来的话更惹人浮想联翩,尽管他们就是那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关系。   服务生已经不止一次偷瞄沈潭,估计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在心里编排过百回。   华天总裁跟韩都影帝私下幽会?--如果多关注娱乐新闻,沈潭也不是脸生的人。   严融咂摸出点酸,毕竟胡萝卜星人现在是他的人。迅速点了几个招牌,还要私加一盘连一般家庭都很少做的--胡萝卜炒蛋。   不给服务生迟疑提问的机会,严融笑说:“你只管跟老板说。”   服务生离开,沈潭收回看她的目光。   这世上有两种人你会用劲盯着看,心悦之人,仇人。   严融笑望他,“这家餐厅服务员品质都不错,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   “你说你喜欢男的。”   严融勾着唇,竟有些显出做派风流,“没说我不喜欢女的。”   眼下沈潭就是很用力的看着他,看到严融忽生不忍,仓促接下下一句。   “不过也确实不喜欢。”   “嗯。”沈潭垂下眼,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但因一贯沉默,只把喜悦矜持的放心底。   严融瞧着可乐,“哎,沈总,你真是严融的脑残粉?”   哪知沈潭又抬眼,霸总人格强势上线,“要叫名字。”   严融“……奥。”   沈潭仍固执看他,严融:“……沈潭?”   “嗯。”他又低下眼。   笑容不可抑制的在唇边浮现,不知道胡萝卜星球上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可爱。   老板懂他,胡萝卜炒蛋最先上来,严融将之推到沈潭面前,亲切的叮嘱,“多吃点。”   眼见着沈潭那筷子落下又提起后就要往他这边送,赶紧道:“别。”说完觉得显得太嫌弃,沈潭那敏感的小心灵八成要受伤。可是男朋友跟男朋友之间最好还是诚实一点,否则他日拆穿所受伤害更大。虽然是小事,但细节见真知。   “其实我不太吃胡萝卜。”   筷子在中途略顿,又原路返回,进了沈潭的嘴里。看他脸色不像受到很大伤害,反而还像谈论时政那样接一句,“很少有人喜欢。”   “所以才珍贵,值得更多的爱。”   沈潭倏然望过来,眼神深似海,却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偶过微风,海面荡起的涟漪反出粼粼的光。   严融转过眼,扳正沈潭的脑袋,“别看我,吃你的。”   手被捉住,热烫的温度印在皮肤上,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上指尖。   “……”严融全身都僵了一下,红晕如同火红的晚霞,悄悄爬上半边脸颊。   可是那个姓沈的混蛋,撩拨完他,却又若无其事的吃他的胡萝卜去了。   严融:“……”   严融不开心,不开心了就要无理取闹,“喂,你说,胡萝卜和我你喜欢谁?”   “都喜欢。”沈潭的声音难得带上点含混。筷子没停,甚至都没看他。   “只能选一个。”严融残暴冷漠蛮不讲理说。   沈潭搁下筷子,那双墨色的眼又看了过来,久久的凝视着他,眼底渐聚起浓重的情感,一点一滴半丝不落的全部落进严融心底,“你。”   ……好烦。严融摸了摸发烫的耳朵,那么会调情,还要装蒜。   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都不能构成选择题。沈潭看着脸红起来更加漂亮的严融,静静的想。   所有人,包括沈女士本人都以为,他恋上严融是因为沈樱潜移默化的影响。   其实不是,早在很久以前,久到严融还没出道,久到他还是个叛逆少年,他已对他心动。   一晃真是好多年。   沈潭想。   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你在那么早之前。   而喜欢胡萝卜,不过也是因为你。   爱屋及乌而已。   只是证明了,曾经那么讨厌的东西,也会因为心爱的人而变成心头好。   对沈潭丰富的内心活动,严融一概不知。   他还纠结在沈潭闷骚的撩人技巧里,越想越不服,索性一把拽过那王八蛋,猛的吻了过去……一嘴胡萝卜独有的粗纤维味,严融顿感扫兴,想要离开,却已被沈潭扣住后脑勺,反客为主。   手机铃声猛然打断愈发深入的吻。   沈潭企图置之不理,严融却十分淡定的推开他,示意他接电话。   ——早就知道,不是电话铃,也会是服务生的敲门。   少见的,沈潭眉心显而易见的拧着,显出他的不耐。   操到一半被打断你能欢欣鼓舞?   严融感同身受。   那边说了半天,沈潭才毫无表情的回了两个字,“再说。”   于是那边花了更长的时间训教,得来沈潭更短的冷冰冰的,“嗯。”   “卡擦”一声,挂了电话。   严融无意挖掘他人隐私,虽然是刚出炉的男朋友,彼此还当有各自的空间。恰而菜陆续上了,严融正好吃菜,不用说话。   “是我父亲。”沈潭却主动说,严融看过去。有对比才能看出,面对他时,他眉间的寒霜俱已融解,显得十分和悦。   “唔。”严融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纵然父子关系不好,如果还能喊一声“爸”,总显得还有情分在,而“父亲”这个教科书一样的称呼,说出来冷漠而生疏。   只能随意说:“他找你有事?”   “叫我回去。”不等严融说话,“他住院了。”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的原因。显然沈潭的父母——也就是沈樱和她丈夫确实已经离异,暂时闹不清沈潭是跟着爸还是妈,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沈潭和他父亲关系一般。   而生病的人脾气总不会太好。   “奥。”严融像被沈潭传染似的,寡言简语。有些事不便刨根究底。   一时无话,只有筷与盘偶尔相碰的清脆轻响,静默在空气中流淌。   “心动过缓,Ⅱ度房阻。”没片刻,沈潭突然说:“就是心脏病。”   严融:“。”看,精简到最后就只剩一个标点符了。   很多时候只要倾听。   “人不可能没心,但薄情的人大概因为冷血,心也会跳的格外慢一点。”沈潭最后总结。   自然而然地,沈潭跟他谈起他的“身世”。   母亲沈樱曾是红透半边天的影后,父亲邹鸣征商贾世家,家底殷实。两人结合,也不失为一则“美谈”,于沈樱是“嫁入豪门”,于邹鸣征是“娶了影后”。   感情是有的,但再纯的感情都多少掺杂金钱关系,何况这种大世家。   婚后生活也并不和谐,矛盾摩擦不断,影后走下神坛也不过如此,所谓儒商更是徒有虚名。   感情消磨在日复一日的龉龃中,愈发寡淡,所剩最多的只有厌烦。   他们在沈潭十八岁时离婚,没有出轨小三的戏码,只是因为过不下去。   ——在这点上,邹鸣征做的还可以。精神出轨不定多少次,好歹身体恪守住了最后的道德底线。   只是离婚没两年,他就再婚。这个妻子,家底也是厚的,但因时遇不济,有些摇摇欲倾,急需邹鸣征这棵扎实大树。而邹鸣征偌大家业要人继承,因为沈潭判给了沈樱。   两人一拍即合。他给她提供支持,她给他生儿子。   穆诗雯肚子争气,没几天就中弹,头胎就是男孩。儿子其实才七岁,只不过因为营养丰盛,加重了年龄负担。   夫妻俩婚后还挺和睦,穆诗雯没那么争强好胜,而邹鸣征已被头段婚姻耗完了吵架的心力,所以纵然三观少有重合地带,两人争吵也不多。   现今邹鸣征查出来心脏有病,心跳频率只有40多,外加还有阻滞,需要消融装起搏器。可就在这当口,他却意外发现还在儿童期的继承人不是他亲生的。   双重血脉霎时只剩零丁的一支。   于是这个前任爹就风声鹤唳的巴上来,美其名曰联络血缘感情,实则只想辨别骨肉真假。   沈潭说的粗略,不过严融展开丰富联想,加之博览众长,也能把情节的细末枝节补充完整。   ——但那也是认识以来沈潭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   也是这时,他忽然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来。   不同意义上的失去父亲……   所以沈潭以前叫邹潭?好难听。   男人如果不喝酒,不扯淡,吃起饭来很迅速。   “回去么?”严融问:“一起走吧。”   沈潭望着他,轻弯唇,“好。”——这简直是愉悦至极的表现。   ……其实严融本意只是一道去停车场,然后分道扬镳,不过沈潭显然有所误解。   也罢,不妨将错就错。   ☆、第9章   严融是个豆腐心的人,所以答应严太太去相亲,所以答应沈潭试着交往,所以见到了传说中“因薄情而心跳慢”的邹先生。   邹鸣征年约六十,像许多一次元或三次元故事情节中描述的那样,很年轻,瞧着不过四十,满头乌发,眉眼锋利,不见丝毫病容,气势依旧。   五官跟沈潭有近半的相似度,一看就是亲爹。   对比之下十分了然,他那个吸饱了油水的便宜儿子一看就是“顶牌上路”。   邹鸣征显然也没想到沈潭会“携礼上门”,尽管他的意外表现的不明显。   视线在严融身上停留一秒,大概认出了他,略微一颔首,已尽“地主之谊”。这个颔首也含义微妙,就跟走路上被一臭水沟里冲出来的乞丐扒住裤腿,他身份高贵做不出踹人的举动,只能好言劝说附赠大把现钞,以示他乐善好施的慈悲为怀,但其实心底鄙夷又恶心。   虽然比喻略有夸张,但鄙薄也确是有的。即使躺病床上视线矮他一截,目光仍是居高临下的,暗含不动声色的轻视。   他看向自己唯余的亲儿子,眼中的不满就较为明显了,“太慢了。”   ——也可能是严融连累了沈潭,他的不满还有一半出于对儿子与他这等“低级戏子”为伍的苛责。   如果他跟沈潭母亲成婚十八年都用这样的目光看她,那严融对沈樱的观感又将被刷新,“忍者神龟”都不足以形容她强大的忍耐力。   沈潭却不吭声,由于严融站他侧后方看不见他表情,只能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气。   他不由又有点欣慰,总裁那么伶俐,肯定能看出他前任爸对他的看不起。   大概是沈潭的表情太“叛逆”,邹先生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严融总觉得这个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合适无比,不排除是因为他姓邹。   “你什么表情。”邹鸣征脸色还好,语调也不沉,但说话神态的细末旁枝间,一个封建家族□□家主的形象跃然纸上。   严融再次佩服沈樱的耐力。   正安静的做一只存在感极低的影帝,猛然一股大力把他拉到前面去。   沈潭以前所未有的强势的搂着他,宣告领土主权似的,沉着中隐含骄傲,“我男朋友。”   ——严融能明白为什么沈潭一开始不把他介绍给邹鸣征,因为太讨厌,你不会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讨厌的人。也能理解为什么他又突然这样近乎炫耀的宣布,因为邹鸣征的表现实在太欠。   一个几乎要把“传宗接代”作为信仰的人,怎么能忍受单传的儿子跟个男人搞一起“断子绝孙”,还是个身份这样卑贱的人。   邹鸣征瞬间变脸,生动诠释何为开裂的湖面,“你在胡说什么!”   他的变色就是沈潭的愉悦,“把自己不想接受的事归结为别人的胡说,那是懦夫的表现。”   看来他心情着实不错,还有心情讲哲理。   “竖子!”邹鸣征像被激怒的恶犬,嘴里这样骂,嗜血的目光刃一样射向严融。生就不是心胸辽阔之人,又因生病心情不佳,再逢独子骤然出柜,邹鸣征心情可想而知,本性暴露在所难免。儿子再怎么混也是血脉,何况沈潭一向勤勉,所以罪魁祸首必然是他这个善蛊人心的戏子。   沈潭侧身挡在严融跟前,像雄性护着好不容易娶来的珍贵雌性,虎视眈眈的盯着外来侵犯者。   无疑又给邹鸣征本就不健康的心脏一记重创,想骂的千百句话出口只剩一个,“断了!”   “不可能。”十分果决又掷地有声。   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子紧紧的逼视着沈潭,半晌,大概没能从他脸上看到半分松动,有的只是无畏和执着,不禁轻轻喘了口气,将千般郁结回收进他那颗冷情的心里。   “断不了,遗嘱上不会有你的名字。”最后,他冰寒的几近漠然道。   身体未动,表情无波,沈潭浑身都散发出“求之不得”的气息,“乐意之极。”   严融也几乎要为邹先生的天真发笑,爱吃胡萝卜的总裁通常都不会在乎那几个钱的。   邹鸣征却也不恼,依旧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有后招,“当年我给沈樱的那些非公平分配的财产,我都要收回。”他顿了顿,那是个因胜券在握而显出傲慢得意的停顿,“也包括你们在此基础上所赚取的全部利润。也就是,你们如今所有的一切。”   狠。严融暗叹。但你是哪来的自信?   沈潭仍旧反应平平,“不合法律。”   “法外容‘情’。”一个‘情’字,意味深长,可见是有隐喻的第二重含义。   沈潭索性调转视线,大有没将之放在眼里的意思,口中淡淡,“随意。”   “就为了他?”邹鸣征不轻易看低贱玩意儿的目光纡尊降贵的在严融身上点了一下,“你问问他,你沈潭要是身无分文他还愿意巴着你吗?”   一直搂在他腰间的手一紧,在沈潭身边乖乖“小鸟依人”的严融顿时接收到两道截然不同的视线,他神色如常,甚至有些不以为意道:“无所谓啊,反正是我养着他。”   儿子包个男明星玩玩,虽然让他不耻,但尚在可原谅范畴。但如果屈居人下的人变成沈潭呢?让一个卑劣的戏子爬到他比皇室血脉还尊贵的邹氏一脉的头上?简直是完全不能原谅的事情。   邹鸣征第二次变色,“你胡说什么!”只是这次质问的对象变成了严融,而且从他恨不得吃人的口气中,明显情节严重的多的多的多。   严融默然,脸上写着‘把沈潭回答你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邹鸣征倏然又将目光放到沈潭脸上,希冀从他嘴里听到他的严厉批驳,最好再一脚把人蹬掉。可惜事实与他希望的完全相反,沈潭不仅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反而温柔的视着严融,目光缱绻,含着无限的纵容和宠溺。   一口老血含在喉咙里,胸前倏地一阵刺痛,邹鸣征猛地捂住胸口,一张本还算英俊的中年大叔脸皱出诸多褶子还不忘骂人,“被一个镁光灯下的小丑……你丢不丢人!”人的意识被疼痛侵占时,很多话就容易不经算计脱口而出。   镁光灯下的小丑……真是“过誉”了。   这世上骂他的人多了去了,再难听的也不是没有,严融通常都一笑而过,转头就忘,有时还会附和着自嘲几句。   但听进沈潭耳朵里,就绝对不能容忍!他既是一个粉丝,也是一个男朋友,粉丝被激怒,男朋友被惹火,就是地球都要小心做好防护的事!何况两者叠加,外星系只怕也危险。   如果侮辱他的还是他非常不喜欢的人——   “我妈也是演戏的,我是我妈生的,我们全家都是这样的人,只有你最神圣,我们不配和你为伍,所以麻烦你带着你高贵的血脉离我们远点,喂狗或者自己吃掉,随便你,反正我们不稀罕。”   沈潭很久没有这样畅所欲言,就像回到叛逆的十八岁,无法无天自由不羁,活的很肆意。   不过如果对象是严融,那他情愿被牵绊。他要努力赚钱,让严融不被欺负,最好买下整个网络,让舆论都说他好……还是不要了,全世界都要给他生孩子太恐怖了,还是尊重他就好。   “你……”本该怒的,但大概疾病会让人鲜明意识到自己的年龄,而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比较念旧。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沈潭十八时的模样,心里忽而生出一股奇异的情绪。那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你妈是女人,跟他能一样吗。”说着说着又来气,“女人演戏是有风情,男人在那卖弄风骚是什么?自甘堕落!男人就该做一番大事业,不然天生比女人多条腿干吗?就该日天日地把全世界踩脚底!”   真是好一番斗胆又狂傲的宣言。换个年纪轻些的女孩子,三观还未完全成熟,迷恋那些当时觉得超级帅日后回想其实就是装的傻逼,说不定能为之倾倒一时。至于这些话,看似“心疼”女性,本质就是沙文主义,把女人当男人的附庸。   对此总裁只回以三个字,“神经病。”   这话又把反复无常的邹先生气着了,“混账!”他怒骂了一句,然后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沈潭无动于衷。严融略略思索,放任下去出个好歹,是不是不太好?   正想出面搭一把手,病房门忽而被人撞开,“鸣怔!”伴着焦灼的一声喊,一个女子风一样从他身边穿行而过,急急的扶住丈夫,给他拍背顺气。   沈潭那个便宜弟弟倒是淡定,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进来,口中还忙碌的舔着棒棒糖,见到贸然出现在这里的他俩,还很有礼貌的喊人,“哥,演电视的叔叔。”平常的好似只是家常会客,如果场景能切换一下,如果没有剧烈的咳嗽声作为背景乐。   “昊天!”邹太太像训诫一个淘气的孩子那样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   昊天?光凭读音严融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两个字,后来他问沈潭,他异父异母的弟弟是哪个昊,哪个天,肯定了猜测后,不禁对邹太太肃然起敬,脑袋不灵光,野心倒是大,妄图日天还不够,竟然要日两个天,是想世界日月无光吗?难怪要把儿子喂养成那个体魄。   顿时觉得邹潭也不是那么难听。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章~   ☆、第10章   眼下,叫昊天的小子摄于母亲脸上的厉色,暂时收起了他的活泼,乖乖走到‘喜当爹’跟前,用已经不再童真的声音童真的叫道:“爸爸。”   可怜的邹先生,一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头上那顶鲜绿鲜绿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过,只有他自己浑然不知的帽子,霎时更怒了,本来稍有缓解的咳声再次加重,就跟痨病末期似的,给他块绢子,指不定能抹出一大口血。   “鸣征你怎么样?要不要按铃叫医生过来瞧瞧?”邹太太满脸担忧道。   天知道这个不忠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来演深情款款的戏码,邹鸣征分出一小半抵御咳嗽的力气用劲拂开穆诗雯,“滚,咳咳咳,滚咳咳,滚滚,咳咳咳咳……”   穆诗雯被推得一个踉跄,稍站定后,又像苦情戏里被丈夫误解辱骂但不改圣母毛病的女人那样,重又扑了上去,“鸣征你先别急,要喝口水吗?”   大概负负得正,邹鸣征咳了一阵倒是慢慢缓了下去,到底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没有拒绝穆诗雯递到嘴边的水杯。一大口温度适宜的清水下肚,嗓子果然舒服不少。   看到侍立一边的现任老婆,又是一阵心烦和厌倦,“你来干什么?”   邹太太脸上一团委屈,她也确实应当委屈,太太来陪生病的丈夫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给你煲了点汤。”拿过方才随手放在床头柜的精致保温盒,穆诗雯小孩子献宝似的打开给邹鸣征看。   鱼头汤,加了菌菇和豆腐,汤汁是乳白色,鲜香诱人。   但有句话叫好心办坏事,或者更贴切点说是马屁拍在马腿上。   邹鸣征又皱眉,不耐、厌弃,又怒火丛生,“心脏病要控制饮食你知不知道。”   穆诗雯微微睁大他“浓墨重彩”的眼睛,讷讷,“鱼头汤不油腻。”可怜的好像刚经历过暴风雨摧残的岸边弱柳。   邹鸣征盯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当然不是感动,而是站在巨大智商鸿沟前的无言以对。要不是残留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做出不符和身份地位的事情,严融觉得他想翻一个硕大的白眼。   印象中大概是在严太太时有“惠顾”的养生节目中顺耳听到,煮的发白的鱼汤胆固醇含量极高。   并不是看着清清白白就不含油脂,正如并不是长得干干净净,心就是肉色的。   穆诗雯抿了抿嘴,“是我不好。以后一定征询你的意见。”   一场病已经耗费心力,生活的不如意更是令他身心俱疲,邹鸣征不愿再浪费他为数不多的心气,什么也都开诚布公,“行了,赡养费我会给,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   穆诗雯脸色骤地一白,化妆品都遮挡不住,“你说什么。”   “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邹鸣征独狼一样无情的眸子冷冷的看着穆诗雯,“你搞出来这种事还有脸留在我身边?”   穆诗雯一僵,极力的徒劳挽回,“鸣征你听我说,这事真不是我自愿的,我也是被强迫的。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面子上,昊天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爸,能不能……”   “闭嘴。”话语被无情打断,“沈樱跟我十八年,沈潭是我亲儿子,我还不是说离就离,你算什么东西。”   穆诗雯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满脸涨红,半晌,她深深吸一口气,眼看委曲求全行不通,干脆破釜沉舟,“沈樱沈潭沈樱沈潭,他们那么好你他妈当初干吗要离,还让自己儿子跟着女人姓你还好意思提?你以为我不想给你生个‘母凭子贵’的儿子,你问问你自己,行不行?要不是你精子没活性我他妈至于吗!”   严融几乎要对女人的变脸叹为观止。还有这番信息含量略大的话。   邹鸣征精子没活性?他们早就搞在一起?   也让穆诗雯的用心暴露无疑,简直就差把‘贪婪’二字写在脸上。   但是敢在邹鸣征最最看中的东西上做手脚,还留下这么漏洞百出的破绽,这个女人果真聪明不到哪去。   不过换句话说,要是她太聪明,也许邹鸣征也不会选择和她过下去。   再看那个在旁边安静舔棒棒糖的昊天小朋友,一脸懵懂的天真。   是那种仿佛不理解大人之间在吵吵嚷嚷什么的表情。   天真,有时最可怕。   “说什么。”邹鸣征面无表情,面无表情是一种最渗人的表情,那是在层层叠叠的深厚鲜血里洗礼出来的,“一分钱都不想要了吗?”   穆诗雯顿时一脸灰败,像夏季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前倏然聚集起来的乌云。   这是她的死穴。   毕竟当初嫁邹鸣征,为的不过是一个钱,或者人生一世,图的其实不也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字吗?   据说当年沈樱跟邹鸣征离婚时,只拿了“应该拿的”,人家影后很有骨气,不肯多拿一毛钱。   说好听点是硬气,粗暴点讲就是傻逼。   在穆诗雯心里,跟钱过不去的都是傻逼。   所以这时她虽然很想回一句“不要就不要”,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作为围观者的严融有点牙疼。   他们在这里暗无天日明目张胆的吵,把所有丑陋的家底都事无巨细的抖露,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两个无辜旁观者的感觉?内容虽然蛮劲爆,人物也一再颠覆认知,但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听。   上帝大概听到了他的心声,很快就给了他戏份。   见穆诗雯不作声,邹鸣征心里升起一点得意,又有一点鄙夷,复杂情感纠结在心,脸上还是冰冷无一物。   “别在我跟前碍眼。”邹鸣征看了眼在旁安静啃食的小胖墩,往常觉得富态可爱的模样,如今看来却是油腻腻的说不出的恶心,“带着你的小杂种一起滚。”   神色语气间的嫌恶再次激怒了穆诗雯,儿子可是紧排在钱后面的第二顺位。   “邹鸣征,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心心念念的儿子跑去搞基了,不会给你留孙子。瞧见没,老天要你断子绝孙!”   望着邹鸣征瞬间有些青的脸色,扳回一城的穆诗雯顿感畅快不少,面露得意之色。   两人就像玩跷跷板,一来一回,你落地时我上天,难有平衡的时候。   天平两端,从来水火不容。   且不管穆诗雯是从何得知的,偷听或私下调查。总归要有把柄,才能让人拿捏住把柄。邹鸣征遂又将冷厉的目光射向沈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眼神明明白白传达出——“都是你这逆子”!   其实本不该他多话,但男朋友一而再再而三被“欺负”,严融自觉有挺身而出的责任,“邹先生,他姓沈,我姓严,你姓邹,这位女士姓穆,都是全没关系的人,沈潭念着一点生物学上的联系来看看你,聊表义务,既然你不欢迎,那我们也就不多留了。”这话说的实在“大不敬”,但严融认为,没必要对一个把你尊严当烂泥的人有所敬意,即使他是长辈,还是岳父。   对他这个拐走自家儿子并对长辈一点不尊重的“贱人”,邹鸣征也就不需那么“客气”,“严先生算术可能不太好,没关联的人确实有,不过只有一个。就看他愿不愿意行个方便回避一下。”那股阴阳怪气的劲儿,浅显点说就是“我们一家人就你一个外人,多大点脸还好意思在这里指手画脚,识相的就赶紧滚滚滚”。   严融确实走了,被懒得再说一句废话的沈潭拉走了。转身毫不拖泥带水,背影干脆利落,连衣角的一粒灰尘都没留下。   几天后,邹先生做了手术,手术很顺利,不仅让他心跳恢复六十几,频率也和常人无异,还比普通人多了个“心”。   不过证明了,心的多少,和善意与感情没有必然关系。   大概生死是讲究平衡的,上帝将一个生命从危险地带带回地球,就必然要收回另一个在人世漂泊的灵魂。   也是在这一天,严先生停止了呼吸。   生命科学意义上的死亡,没有呼吸心跳脑电波等一切生命体征。   风水学意义上的死亡,灵魂飞离。   严融真的完完全全的失去了他的爸爸。   葬礼不日后举行。   沈潭陪在他身边。   很多死亡都伴随着阴天和黑色,黑色因为哭泣,阴天因为沉寂。   虽然不管多绝望,过后也必然是风和日丽。   这一刻,严融内心足够平静,因为已有十年准备——即使这个准备是所有心理预期中最坏的一种。   可足够平静,却不代表不伤心。   原以为死亡和新生交替相生,天地阴阳才能维持平衡。   不想命运有时总能更加残忍。   祸不单行,祸不单行。   邹鸣征死了。   急性心衰。   有人调快了他硝酸甘油的泵入速度。   在沈潭陪同严融结束一场葬礼后,严融又陪同沈潭开始另一场葬礼。   沈潭也是一样的平静。也真的只有平静。   尽管邹鸣征的遗嘱里,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留给了他。   剩余百分之二十给沈樱,穆诗雯没得到半毛钱。   她也不需要半毛钱,她余下的时日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冲动之下做下这种事,又没有精密的头脑收拾残局。   监狱其实挺适合她,包吃包住。   至于昊天,则被送进了孤儿院。在里面修行几年,或许能完成她母亲伟大的心愿--日天的二次方。   而那笔钱,母子俩用它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让更多的孩子拥有受教育的机会。   属于邹先生的故事就此落下帷幕,不管完满或残缺,都不可能再添新的章节。   而属于严融和沈潭的故事却才刚刚上演……   ☆、第11章   严融:“晚上过来吃饭吗?”   深潭:“要。”   严融:“好。”   深潭:“要胡萝卜雕花。”   严融:“……”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水到渠成,那以后,严融和沈潭的来往愈发密切起来。   不比沈潭五体不勤,严融算得有一点小厨艺,能让沈潭借着蹭饭的名义理所当然的登堂入室。   只是诸如以上的糟心对话时有发生。   胡萝卜星人简直没药可救。   这天又和平常不太一样,是胡萝卜总裁的生日。   不管大人小孩,生日这天,都有任性的权利。   尽管严融觉得,沈潭年龄的两个数字间始终隔着一个小数点那样难以跨越的距离。   严融特地请假一天——似乎是他参影以来头次告假,准备一桌胡萝卜宴。   听说过各种各样的宴席,倒是第一次听到冠以“胡萝卜”为前缀的席宴,恐怕他还是上下五千年第一人。   想想还有点骄傲。多亏了他们家总裁。   沈潭回来时,菜已热气腾腾的上桌,整个室内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特别舒心的气息。   是家的味道。   一桌喜爱的菜,一盏昏黄的灯,一个等他回家的人。   大老板小小的心愿,实现了。   严融正在全心准备晚宴,锅里咕噜咕噜噼里啪啦响,没听到开门声。   猛然身后有熟悉的体温靠近,沈潭从后面抱住他,“融融。”声音吹软了他的耳根子。   严融怔了怔,继而缓缓笑了,担得起“盛世美严”的称号。   “怎么了?”他说:“你这样撒娇我会把持不住哦~”   耳垂上一痒,有人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严融一颗心顿时都酥了。   半侧过头,就看见沈潭比灯光更温柔的眼神,正一眨不眨专注的看着他,好像要将全部心神依托这眼交由他。   不由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唇,柔声说:“去洗手,准备吃饭。”   “嗯。”口中低低应了一声,身体间却完全没有动作。   严融只看见总裁的眼神愈发深厚……   这顿晚宴到底还是晚开了五分钟,嗯,也许是十分钟。   胡萝卜宴都有什么?胡萝卜作为主菜、配料,每个盘子里都能见到它的踪影。没有几乎。那遍布整个餐桌的星星点点的橘红颜色,瞧着特别喜庆。   沈潭已经完全看不见他,投身胡萝卜的海洋,只顾着吃。   而严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胡萝卜的恐怖气息,眼里只剩一个总裁。   晚宴以沈潭大快朵颐严融勉强填饱肚子告终。   沈潭也是在“尽兴”后,才记得把严融从他脑海角落里拎出来,状似懊恼道:“你不喜欢吃胡萝卜。”   严融作为一个体贴的影帝,自然要温柔的安慰,“还有其他很多菜。我吃了挺多的。而且大概是近墨,近朱者赤,我现在觉得胡萝卜其实也挺好。”   这话又不知戳到了沈潭哪个点,他双眼一亮,“你吃饱了吗?”   虽然有点莫名,严融还是不那么诚实却看起来很诚恳的点头。   沈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站起身迈着长腿走到他跟前,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双目深深的凝视着他的眼,半晌,他开口,声音低沉的在严融耳膜里掀起阵阵回响,一下一下鼓动着他的心。   “骗人。”他说。   严融一时魔怔了。   然后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就被沈潭猛地打横抱起,那家伙唇边挂着的笑意该死的邪恶。   “我来喂饱你。”   严融:“……”   特么的美色误人!   特么的这混蛋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特么的……   但有些事,在耽搁这么久后,也是时候发生了。   严融真的变成了一只零。   在沈潭的臂弯里醒来,看着酣睡在咫尺前的俊脸,又可气又可笑。   先醒的倒是他这个被折腾了大半夜的人。   动一动身体,果然腰酸背疼,隐秘部位的可耻感觉让他心头一阵茫然。总觉得不真实。   一只坚实的手臂霸上腰间。   沈潭身上大概真装了雷达,他一动,他就感知到了。   赤-裸的肌肤相触,让才有过旖旎情-事的两人心头均有异样,严融倒没多想别的,身后那只才开荤的禽兽就另当别论了,某个大东西又蠢蠢欲动起来。   严融在心里冷笑一声,开玩笑,昨夜因为怜惜才让他多得逞了几回,结果把他弄得半死今天竟然还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当即一把捏住小沈潭,半威胁似的看他,“想干吗。”   沈潭有点僵,“融融…”   “叫融融妈也没用。”严融弹了弹他精神奕奕的小家伙,闹心道:“收回去。”   “融融!”生活总在不断验证经典老话——说曹操曹操到。   伴着活泼劲儿十足的一声喊,严太太闯了进来,看清眼前场景,一时也有点呆。   双方僵持一秒,还是严太太率先冷静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走错了。”   门被关上,发出喜悦的一声响。   暂停键重新变成播放键,严融得以继续他阈值飙升的怒火,踹了沈潭一脚,“起床!”   这事在此后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内都为严太太津津乐道,直把严融从最初的羞愤说到后来的麻木。   这还不够。   女人之间消息的流通速度总是特别快,以至于第一次见沈樱女神时,影后看他的眼神哦,比江南九曲十八弯的巷子还意味深长。   后话暂且不提。   《精装》杀青后,严融又接了两个剧本,近来有点忙。   沈潭虽有不满,但也乖巧,不乱闹。   有时会偷偷去探班。   这天上吻戏,演女主角的演员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经验不够,频频出错。   于是这一段吻戏只能一拍再拍。   幸亏只是浅尝辄止,要不然嘴巴肿了,回去八成要面对沈潭冠之以“惩罚”的□□。   然世事难料,严融不知道,在他一遍又一遍麻木的亲那个女演员时,沈潭就在不远处看着。   心里被浓重的酸意充斥,以至于脸上反而显得极度平静。   好不容易勉强通过,严融当即就下到一边去休息了,短时间内他不想看到那个女演员那张脸。   有点生理性反胃。   有条沈潭发来的未读微信,内容让人啼笑皆非。   胡萝卜:我失踪了。   严融:宝贝,别这么萌   然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倒不是太担心,总裁也很忙碌,即便对他特别关注,也不可能时时秒回。   但眼下严融很闲,就试探着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嘟”声后,电话被接起,只闻呼吸,不听话音。   严融笑道:“沈潭,你在哪里?”   那头半晌没有回音,许久,才听到沈潭死气沉沉的声音,“我好像失恋了。”   “……”严融:“哈?”   “我老婆亲了别的女人。”   “……”严融顿悟,这家伙八成又暗搓搓跑过来,继而“不慎”看到那些反复拍摄的吻戏,他顿时哭笑不得,“那是拍戏。”   沈潭不说话,但严融能明确的感受到他想传达的意思——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开心。   “严哥,导演喊你上场。”小郭跑来叫他。   严融做了个手势表示知道,又对电话里说:“回来再和你说。”   便又匆匆去工作了。   那边沈潭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好半天,才扔掉手机,点起一根烟。   他怎么会不知道是演戏,但理智明白,情感不接受。   这是人的一大通病。   就看你病的多严重。   沈潭没想到,沈女士会在此时把严太太带回家玩耍。   书房门一被打开,满屋子呛人的烟气。   烟还吐到一半,另一半就那样进了沈潭的肚子里。   “儿子你抽烟?”沈樱很惊讶,可见抽烟这件事沈潭藏得很好,也从侧面反映出,他很少抽。   让沈樱发现倒也没什么,也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关键是沈樱身后还跟着严太太。   在另一半的父母前,人们总希望保持最得体的一面,特别像沈潭这种特别顾爱面子的。   严太太倒是不觉有什么,“男人抽点烟很正常嘛。”不过转而又问沈樱,“怎么沈潭平时不抽烟?”   两位女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嗅出一点不寻常来。   通常发生一件事,人总是喜欢往他们最在意或者最感兴趣的那方面猜想。   不抽烟的深潭突然抽起了烟,这说明什么?   该不是小俩口闹矛盾了吧……   于是这天刚完工,严融就接到了严太太的电话。   “儿子,你最近忙吗?”   严融直觉严太太又要出幺蛾子,当即附和道:“挺忙。接了两个戏。”   “奥。不要这么累,身体最重要啊,知道吗。”   没了?严太太竟然真的只是纯关心他,严融受宠若惊,为自己的妄自揣测羞愧,遂谦虚改口道:“妈你放心。其实也还行,就是行程紧一点。”   “唉,儿子啊,其实呢,你也不要老占着影帝的名头不放,也让别人当当嘛。”   严融:“……”我也想啊,如果我是**奖或者**奖唯一的评委。   母上继续苦口婆心的教育,“男人还是要多顾顾家知道吗。”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受也是。”   严融:“…………”   “不要总是让沈潭独守空闺,时间长感情容易破裂。”   严融:“……”果然他的直觉还是相当准的。   剧组离家挺近,其实可以住家里,但严融一向勤勉刻苦不搞特殊待遇,所以一般跟剧组。   这天为了严太太叮嘱的“再忙也要回家看看”,和沈潭闹的小脾气,他回家了。   家里没开灯,电视机响着,沈潭坐在沙发上看他几年前的片子。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依旧雷打不动,没有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过来把他按在门板上强吻——也就是沈潭认为的“温馨的回家之吻”。   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纯装聋。   严融缓缓走过去,轻轻坐到他旁边,撩开他有些碎乱的发丝。   沈潭没动。   严融笑了笑,轻声问:“吃醋啊。”   转脸看他一眼,倏地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肩窝里,不吭声。   严融回抱住,目光温柔,唇含笑意,“你看,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却只有你能泡到我。”   爱情就是这么神奇。   只要喜欢的人一句话,所有的不满都可以瞬间冰雪消融。   何况本来就没怪他。   怪的只是自己。   自从上次严太太不请自来,随便闯门。   严融陡然意识到这个家的不安全。   其他都可以,就是不能随随便便脱裤子睡觉。   两人去了沈潭就近的一处房产。   因为有时会来,每星期都有家政来打扫,家里很干净。   床也大,床垫也软。   颓靡的晚餐时间。   “饭后”,身体是满足了,胃里却空空如也。   都没正经吃晚饭。   可尽管饥肠辘辘,身体却格外惫懒,不想爬起来煮吃的。   沈潭倒是心有余力,可惜五体不勤。   “叫个外卖吧。”   沈潭没有异议,即使有疑义,他也对严融言听计从。   两人就那么,盖着薄薄一条被,窝在床上看外卖。   正准备下单。   “儿子。”   声音刚刚抵达耳朵边,门也在同一时间被推开。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物,只是这一回,事件的另一方换成了沈女士。   六双眼对峙一秒。   “啊呀,严融也在啊。”   门以秒速被关上。   严融:“……”   沈女士和严太太真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难怪能一见钟……一见如故。   有时候真怀疑她们是故意的。   最后是沈女士给煮了两碗面。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   ☆、第12章   作为圈里排的上号的大咖,严融人缘还不错。   谈的来的朋友也有几个,只是因为大家都比较忙,很少有聚得起来的时候。   最近有一位,在海外进修半年后即将回国,约他小聚,严融自然爽快应约。   这位好友和他大概相识五年有余,名头也不小,同为影帝。   也算半个同道中人。之所以说半个,因为这家伙男女不忌。   两人结识于五年前共同出演的一部电影,因为臭味相投,工作之余也会联系,因而慢慢熟络起来。   那时候严融已经“被出柜”,而他的性向虽然不明,却有不少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两人在片中饰演的又是关系最容易被曲解的好兄弟。   不少人猜测他们是真的有一腿。而不论真假,他们的cp也确实火了一阵。直到现在,网络上还潜伏着不少修融的cp粉,吹阵风就能掀起不小波澜。   哥们儿叫许元修,头条的宠儿,经常光顾热搜,搜一搜名字就能冒出一大波癫狂的粉丝。   红成这样,演技精湛是一个原因,人也是真的帅。   不过他们之间真的只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两只基佬也不是非一定要搞在一起,即使是两只很帅的基。   好吧,说句大实话,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   但因为,严融嫌许元修太“人高马大”,许元修嫌严融不够“小鸟依人”。   所以有些事还是简单点就好。   “胖了。”眼神在许元修那张熠熠的俊脸上兜转一圈,严融得出结论,“你是去进修还是去享受?”   许元修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咖啡,“冲突吗。”   ……也不是太冲突。   “我听说啊。”尾音带了点情感色彩,以显示他这个故事的引人入胜,“有些明星,借进修之名,实则躲在土豪的金屋里。”   许元修闲闲的撩他一眼,“你说你自己?”   严融:“……”似乎,除了进修不符,其余全中。   幸好有电话进来,以解严融再次落于口舌下风的境地。   是沈潭。   总裁就是可爱,总在该出现时适时出现。   严融笑笑,跟许元修示意接个电话,“喂。”   “融融,忙吗?”   严融看了眼意味深长的许影帝,“不忙,在指导新人拍戏。”   许元修:“……”   扳回一城的严融笑了,幼稚的像个小孩。   他当然想不到,本该出差在外的沈潭就在自家别墅楼下仰脸看着露台。   严融因为要压许元修一筹说的“玩笑话”,得胜后唇边的笑意,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有多么引人误会。   生活就是这样戏剧,不戏剧不能称之为生活。   严融也是在这天的后来才知道沈潭提前很多天回来了的。   得益于沈女士,打电话过来叫他们一起去吃饭。   联想起今天那个可有可无的电话,严融立马回电。   沈潭接了——任何时候沈潭都不会故意不接他电话。   声音没有异样,情绪并不高涨。   “在哪里?”严融柔声问。   沈潭不说话。   “该不是要我猜吧?”严融笑说。   “门口。”沈潭闷闷道。   穿过花团锦簇的庭院,总裁果然蹲在自家大铁门外,抽烟。   严融好笑的走过去,“怎么不回家?”   “没家了。”堂堂总裁,就这么蹲在马路牙子边,意志消沉,“没家了。”   眉梢微挑,“嗯?”   沈潭看他一眼,烟雾里的双目格外怨念,“老婆跟人跑了,家早没了。”   ……   尽管严融一再解释跟许元修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尽管沈潭表明他接受了他的解释。   尽管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严融还是觉得沈潭仍有芥蒂,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是直觉。   夜间同躺在一张床上,当然是在一场酣畅□□后。   严融累得昏昏欲睡,沈潭仍精神亢奋,大概顾及他身体,要不然感觉他还能再战好几回。   一点不夸张。   懒洋洋窝在沈潭怀里,任他时不时摸摸他的肩头,或者亲亲他的发丝,   爱不释手的模样,像是刚刚得到心仪许久的玩具的小孩。   严融忽而伸手抱住他脖子,把他扯下来一点,“还生气吗?”   沈潭顿了顿,侧头蹭蹭他的脸,“没生气。”   骗人。严融想,但他没有拆穿。   拉了拉沈潭,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跟你说个事。”   沈潭顺从的把耳朵送到严融嘴边。   “我爱你。”还不忘轻轻往沈潭耳朵里吹口气。   吹完又有点后悔,本来他是很认真严肃的,这样一来倒显出些轻浮来,好似他只是在说笑。   然而沈潭已经僵成了一块石头。   “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你啊。”   一秒后没等到沈潭的回应,严融便不顾其他,一鼓作气往下说。因为很多时候,有些话错过那短短一刻,就再难说出口。   “其实我觉得吧,喜欢这个词还挺廉价的。就像你去商场里买四件套,兜了一圈发现没有特别合心意的,又不愿意空手而归,最后只能勉为其难选了个还算顺眼的,带回家以后看看觉得其实也不错,这也是喜欢。但是爱不一样,要不是真喜欢到骨子里,是不会轻易说出这个字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最终,沈潭仍然向严融支付了他保留的那“几回合”。   然而第二天,严融就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最近他打算接个剧本,感情向的文艺片。   主人公都是男的。   另一个主演是许元修。   拍摄地在国外,还要去沙漠取景。   最最最糟糕的,有床戏。   沈潭那个醋罐子,还不得让醋泡肿了。   就在严融想还是偷偷推掉吧时,小郭就把剧本给他送来了。   由于当时他正在洗澡,接手人是沈潭。   严融牺牲色相好不容易把人抚慰好,全打了水漂。   “其实我已经打算推掉了,还没来得及说。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高。”   不知道为什么,严融有点心虚。   “想去就去吧。”沈潭面容平静,好像真的是打心底这么认为的。   严融存疑,连连摆手,“不演不演。还要去大沙漠取景,没有热汤和老婆,给多少钱都不去。”   沈潭看他,不语。   严融把手按在他手背上,诚恳又深情款款道:“我是挺喜欢演戏的,但我更爱你啊。”   ……   翌日严融起的大早,煎了沈潭喜欢的鸡蛋卷,金黄的鸡蛋洒了切得极细的胡萝卜丝,卷了厚实的几圈,切块摆盘,飘香诱人。   沈潭起床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幅场景。   喜欢的食物在桌上冒着热气,喜欢的人在为他忙忙碌碌,晨光打进来,一切像副优美的画,也像一段悠长的记忆。   让思绪也跟着恍恍惚惚回到十年前。   初遇的十八岁。   那时候邹鸣征跟沈樱闹离婚,沈潭还不够成熟,父亲跟母亲吵,儿子跟父亲吵,整个家一团糟糕。   沈潭呆着心烦,出门散心。   漫无目的的走,七拐八拐,不知不觉走到一条从没来过的街。   掩藏在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间,带点怀旧,带点欧风,带点文艺的幽静小街。   那大概是一家新开的餐厅,门口竖着等人高的广告牌。   “新店开张,凡进店消费就送特色沙拉一份!^_^ ”   一串字,俏皮又醒目。   然后,在广告牌的后面,透过锃亮的玻璃门,沈潭看见了让他魂牵梦萦一生的人。   那时他也不过十八,面容略带青涩却已十足俊秀,修长的个子穿着侍者的衣服,唇边卷着柔和的笑意。   已够许多少男少女为其疯狂。   等沈潭回神时,他已经坐在了那家店里。   而让他失魂的男孩就站在他面前,温润的笑着,客气的问他:“请问您需要什么?”   沈潭赶忙低头,翻开菜单胡乱点了个招牌套餐。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短暂。   沈潭故作自然的时不时朝他看,看他穿梭在不同的餐桌不同的客人前。   给他的笑容,也同样给了别人。   有点嫉妒。   “您好,这是您点的套餐,还有本店首日开张赠送的特色沙拉。”   他清悦动听的声音又在近边响起,还附赠了一句独对他说的话语。   “由于您是本店第66位顾客,所以给您的胡萝卜特别雕成了笑脸。祝您用餐愉快。”   这一天起,他爱上了胡萝卜。   这一天起,他记住了这个人。   后来不是没再光顾过,只是再没遇到过他。   再后来,他在屏幕上看到了他。   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严融。   转头看到他,严融现出个浅浅的笑,“起来啦?可以吃早饭了。”   今日的阳光也像那天一样暖。今天的人还像那时一样吸引他的全副心神。   恍如十年前。   从未离开过。   “严融,那部戏,接了吧。”   严融看他。   “爱应当是更广阔的的天空,而不是华丽的囚笼。”沈潭回以温柔凝视,“飞累了,欢迎回到我身边。”   …………   “沈潭,你为什么叫沈潭?桃花潭水深千尺?”   “大概是为了后一句。”   “?”   “不及严融亲一亲。”   ……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